赵雍在我的劝告之下还是先回赵国去了。楼缓的妻女都在赵国,他不敢对我怎么样。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布置一条秦国到赵国的交通线,这样可以方便消息传递,也能保护师涓的生命安全。
师涓对于我找他干这个事表示万分高兴,觉得这是对他人格的认可。我向他解释了潜伏的重要性,并且直言告诉他不可能有什么国内的支持,在这里全靠他自己。师涓表示无所谓,他认为只要将消息传递出去就行了,没什么危险。
我却不这么认为,一个人大意的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时候。苦口婆心让他接受了这个道理之后,我给他设计了一套密码文本,说穿了就是“跳字信”。用约定好的数字作为密钥,往来通信只读那么几个字,一般人不是有心往那方面想是想不到的。为了更加保险,我们没有使用单独的密钥,而是以编钟曲目约定顺序,每封通信随之变化。
作为我的第一个密探,我还特意将许多情报工作的小技巧交给了他。比如不能传出只有他一人在场时候的消息,又比如如果身边的乐工不断在轮班,而他却没轮上,也得停止传出消息。多亏了风靡一度的谍战片,否则我还真的不知道这种工作怎么着手。
“我在邯郸还有一个妹妹,请代为照顾。”他对我说道。
妹妹?咦,不会有一段香艳的故事等着我吧?
“我们启程的时候,她刚因头胎犯了血崩,不知道现在如何了。”他面带忧色。
“我回去之后肯定会好好照顾她的。”唉,原来已经嫁人生孩子了。
不过要回去还没那么简单。一个乐工经常向一千里之外的家乡写信是一件很奢侈,也很异常的事。我得给他找个文件投放点,然后让一些可以经常往来秦赵的人带回去。在我苦无头绪的时候,我来到咸阳仅有的几处地下娱乐活动场所,发现那里有赵人。
经过交流,这些赵人都是来秦国贩卖马匹牛羊的。秦国虽然也有北方领土,但是河套在赵国手里,良马和肥美的牛羊就只有从赵国进口。尤其是良马,秦国也很重视骑兵的建设,虽然现在骑兵只是单纯的劫粮道和侦察斥候。
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十三郎。那孩子家里世代贩马,对于这个行当肯定十分了解,而且手下应该有专门从业的老熟人在。到时候就让他把马卖到秦国来,立马就是一条稳妥的情报线。出于我上辈子的习惯,一个商业计划反倒比情报线路更先映射在我脑海中。
千里迢迢跑来秦国,人肯定不能少。人多货就得多,不能把秦人当傻子。货多的话亏损起来也厉害,而且万一卖不出去或者进货不畅,都影响情报往来的速度。那就只有走高端市场,每次货不多,但人多点,价格高点,进货出手都方便——实在出不了货就让楼缓买嘛!
我觉得我真是个天才!
“你怎么走道的!不知道靠右走么!”不小心撞到一个人,那人出声嚷道。
你丫穿越的啊?还靠右走!
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一看,是个看上去比我大点,身高却着实差不多的男子。我再左右环顾,我擦泪,秦国人还真的都是靠右走的!
“两个人并排就嫌挤的路,还分左右!”我毫不客气地回敬他。
“咦?楚国人还有这么凶悍的?”他脸上露出惊疑的神色。
有一个小常识,一个人的表情如果在脸上驻留时间超过一秒钟,说明是装出来的。丫的都惊疑一分钟了!
“我是赵人。”我负手而立,昂首挺胸,好像看起来比他高那么一点点。
那人看了看我身上的布衣,又从头到脚打量我一番,道:“我看你的气质,不像是那些黔首愚民,怎么称呼?”
“狐婴。”我道,“随上大夫楼缓出使秦国。你呢?”
“公孙起。”那人道。
战国人就是喜欢一个“起”字,从吴起到白起,好像沾个“起”就真能“起”来了。我想起有段时间沉迷网络小说,那帮作者都喜欢带个“萧”,看来起名跟风是个千年不变的习俗啊。
“你是秦国公室?”我不客气问道。
“不,我祖上是楚国人。”公孙起说道,又摇了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装什么矜持啊!”我无语了。虽然他出生贵族,不过一个楚国的公孙在秦国,地位和我也差不了多少。
“现在的人起名真没意思,出了一个晏婴就都叫‘婴’,好像名字起得一样就能出人头地似的。”公孙起居然先吐槽我的名字了!
婴最早的本意是女人戴的颈饰,类似后来的项链。那时候物资不发达,所以家里有点什么恨不得传告子孙,故而会有那么多人的名字里带家畜如司马牛,带豪车如孟轲……咳咳,反正后来就变成名字的常用字了。
我这个“婴”还有更深的一层意思,那就是道家的婴儿本论,贵婴孩,返先天。这么有内涵的名字,当然不会是我早就不记得面貌的父母起的。他们给我起名叫“皮”,狐皮……比起某位叫狐毛的大人物,我算是值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