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转才反应过来。跟人说话时舌头僵直,最后蹦出来的竟是邯郸人都听不懂的邯郸话。
撇开语言障碍不谈,对时事的了解障碍也让我很头疼。两岁以前,我压根听不懂这里的语言,只感觉他们衣着怪异,跟电视里看到的古装片十分不同。在那段饥寒交迫度日如年的日子里,我甚至不确定自己是转世在过往的历史之中,还是到了一个完全无关的异界。
直到跟师父入山,读完了满满三间石室的藏书,才有八成把握自己是转世重生在战国时代。
呼,这个事实让我着实痛苦了一段时间。
战国距离我上辈子生活的时代很遥远,遥远到我只能从几个零星的成语里窥视这个时代的只鳞片爪。如果是三国时代,我还可以根据《三国演义》那本不怎么靠谱的攻略,起码知道自己该在什么时候投靠哪个主公。而对于没有看过《战国策》《吕氏春秋》的我来说,回到战国就只有靠自己乱撞。
如果不是因为赵武灵王的“胡服骑射”太醒目,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生活在哪个赵国君王手下。不过即便知道了也没什么意义,因为在我下山的前一年,武灵王禅位给了太子何,也就是“完璧归赵”故事中的赵惠文王。虽然现在“武灵”和“惠文”这两个谥号都还不存在,不过我知道“武灵”很快就要出炉了。
因为一代雄主饿死沙丘离宫也是我记忆中十分醒目的事。这件事发生在禅位之后没几年,武灵王灭了中山国,在沙丘封赏功臣,公子章造反攻杀赵王,被两个大臣起兵打败,逃入主父宫。那两个大臣冲进主父宫中,揪出公子章斩首,然后围了三个月把武灵王饿死在里面。
难道让我凭靠如此简陋的剧本去做政治投机么?
我甚至连那两个大臣的名字都没记住。
“狐婴,”相邦肥义的声音很是不满,“为何心不在焉?”
肥义开会时不苟言笑,颇有不怒自威的意思。他是个很奇怪的人,有时候会冷酷得看着人死在面前都不眨眼,有时候又慈悯得像个种葫芦娃的老爷爷。
好吧,我开小差了。
今天是我第一天参与堂会议事。
王二年,十月望,我在相邦府做了八个月的上宾,受够了瞎逛、读书、当随从打酱油等无聊的日子,终于盼来了参政议事的机会。春秋时大宗小宗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是雇佣士人的天下。没有国家承认的开府权,所有门客舍人都是私臣,不用理会国君,只需要对主公负责就是忠义楷模。
这和我以前的律师工作很像,谁给钱就帮谁出主意。
相邦府的办事流程很原始。有事的时候相邦会召集门客,展开讨论。如果是大事,一时半会讨论不出结果,那么中庶子和门下舍人这类高级幕僚就开小会,或者一个个见相邦陈述想法,由相邦拍板。做出决定之后,相邦会在门客中挑一个能够胜任的,派出去干活。门客平时的零花钱很微薄,办差是捞油水的大好时机,所以碰到肥差都会争得头破血流。
我只要能吃饱就行了,所以没想过争差,更懒得参与他们那种毫无逻辑性可言的讨论。以我看来,这些所谓的中庶子、舍人,没一个有实际工作经验,办事没程序,分析问题找不到重点,脑袋里一团浆糊,都是不能成事的人。据说很多小白领刚进公司都这么看自己上司,但我很确定我不是那种人。如果说我有什么优点,那么找别人的优点就是其一,但他们的确没什么优点让我发现。
尽管被老板点名批评,我还是让跑远了的心思又惯性地滑翔一程,缓缓拉回这间采光十分悲催的正堂。这源于建筑格局,没有大面积的玻璃窗,粗厚的窗栏挡住了大部分光线。我的位置在靠近门口的长席上,背对着外面的光明世界。
“如此简单的事,争论一个早上,仆实在有些犯困了。”我从入府之后就没有好名声。虽然我努力与人为善,但是所有人都排斥我。我不会认为这是全世界的错,错的的确是我——因为我没有礼数。
我在贫民窟度过了幼年时代,然后进入深山跟着师父修道练气。师父最讲究的就是率性、本真、自然,从未教过我们列国礼仪之类的东西。我们三个道家弟子,就算读了《礼》《乐》《诗》,也不可能没事的时候把演礼当娱乐活动吧。
既然名声已经如此,我又何必再难为自己,索性拿出我的毒舌天赋,将秉性坚持到底,让人不敢惹我。这样既符合师父提倡的率性天然,又让我觉得浑身舒爽——上辈子憋得太久的缘故。
“狂悖!”
某个我叫不出名字的中庶子冲我喊道。中庶子是管理门客的家臣,不过我作为上宾,就算要赶我走也得肥老相邦点头。相邦大人给我一个上宾的位置,却只让我干点下宾干的活,说明人家的确是给我师父面子赏口饭吃。既然是靠人情面子进来的,何必还装什么上进青年?
“明公,”我的目光轻忽地从中庶子身上飘过,长坐拱手道,“楚王奔赵,纳与不纳,一言可决,何须与这班庸人商谈半日?”
“无礼!”“无知!”“狂妄!”……僚属之中所有人都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