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苍白的脸上,布满了伤痕,浑身像是被血淹没了,连人形都看不清楚。
可她心里竟渐渐清明,甚至明镜似的,她记住了刚刚在没进大殿前听到的对话。
“又要开春了,估计着今年,那株桃树也不会开花。”
“太后肯定不高兴了,听说沧州的花树最漂亮,可我们宫里移了好几柱都活不成。好容易活成了一株,却不开花。”
如果,有个人,能让那株桃树开花呢?
最美桃花。
她躺在地上,眼前莫名的又看到那张脸,冷硬的,冻着千年寒冰。她蹙了蹙眉端,第三次倒霉的时候遇到他了,总没什么好事。
“还睡!不想要脑袋了是不是!”
子冉以为是地震了,咚咚的声音简直响彻天,她猛地睁开眼睛,阳光丰满的照射,映着门缝里那张凶恶的脸。身上很疼,子冉挣扎撑着地面站起来,她该在下房的院子里,怎么会回到柴房?
难道,她苦笑,不可能,她肯定是产生幻觉了!
门敞开了,一只手直接抓着她得耳朵扯出去,子冉疼的咬牙更禁不住那么一下甩,踉跄得扑倒在地上,手掌膝盖磕得鲜血淋漓,引来周围一片嘲笑,笑声中一只滚了土的馒头从她后脑勺落下来“太后回来之前都洗扫干净,半点不行就不许吃饭!”
发话的是子冉连面都没见过的宫女,她实在太饿了,拾起带土的馒头揣进怀里爬起来。人群散尽前,她触到阮芸的目光,慌乱得瞥她一眼就匆匆走了。子冉瘸着腿,拿抹布水桶,净手后剥干净馒头上的土,一瘸一拐的朝着宝华殿走。
路过那株桃树,她认真得看了看,什么都没做的去做活儿了。
胃疼有几天,今天又下了雨,刚刚睡醒时候片刻的暖意已经被驱散了,生了冻疮的手泡进冷水里,立刻打了个激灵,连心脏也跟着抽搐。依旧是昨天的活儿,擦地砖。一块一块的,她闷着头重复同样的动作。
不在太后跟前当值,至少有这个好处,就是她可以稍微不守规矩些,不会因为伺候不好被砍头。而她这个哑巴,更不会因为说错话惹事。
直到外面报了一声“太后回来了,好看的小说:!”
洗扫的宫女纷纷散去,她也提着桶到了后院,继续做事。春风刺骨,子冉身上单薄的旧衣裹着瘦削的身体,空荡荡得被风吹得鼓起来。她从回廊缝隙里亲眼看着太后在桃树前站了许久,然后一声叹息之后,黯然离开。
上天眷顾,她的机会总在绝境中出现。
擦完地砖已经过了午膳的点,却赶上了下午的小食。子冉等着没人,才拖着病腿进去,只有一个半蒸饺,她想也没想抓起来就吃下去,到最后,才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正纳闷,听到角落里的笑声。
“你就这么饿呀?”
子冉回头过去,看到是同一个宫里的宫女,外面竟然也聚集了几个,正倚在门上看热闹。
她低着头。没什么奇怪的,就是巴豆而已,平常宫女们整人,找不到泻药,巴豆却是常用。
可这还没完,子冉想出去,不可能。她走到门口,堵着门的人轻轻一推,她就坐在地上了。她腿已经废了,身体又弱,经不起人家那一下,又成了众人的笑柄。肚子已经开始反映了,本来就空空如也的胃里翻了几次,都是苦水,牵连着肚子拧起来,疼得她脸上出了层冷汗。
“你现在,去给院子里那几株花拔拔草!”
捂着嘴巴,子冉匆匆的逃出去了,她只求现在能在没有这些人的地方。但刚到门口,就被另外两个拦下来,一只手扯着她的头发也不管她跟上跟不上,拖着扯着扔到下房外的小院子里,砰的锁上下房的门。
子冉揉着肚子,只剩下喘气的力气。
宫婢有个忌讳,就是在主子面前放气,这是大不敬,要杀头。在外面当值也不行,尤其是污秽的,若是被主子或者哪个管事的姑姑闻到,就是污秽了宫里的空气,不死也得脱层皮。宫女们给她下巴豆,不让她进下房,不是开玩笑,是要她的命!
可是,活儿还得干,否则懒惰也要挨罚,没有一个是她能承受的。
子冉撑着想站起来,肚子痛得浑身发抖,连头脑都是空白的。很难受,可,子冉十三岁的时候就忍过了。
刚进掖庭时候,姑姑教她们这些规矩,用的就是这法子,忍死,也得忍下去。何况子冉这会儿肚子空空如也,只有不断的反胃绞痛,根本不可能吐出来或者腹泻。软绵绵的手伸过去,一棵草握在手里,眼前却晃晃悠悠看不清。她咬住嘴唇,狠狠的一口,血滴落下来,却终于看清了眼前的东西,铆足了劲似的拔了几颗扔在地上。
就这么着,拔了整整一个下午,嘴唇咬烂了,牙出了血,硬生生的挺过来,把整个园子里的草清干净。最终,落到那桃树之下。
她伸手摸了摸土,湿润的,但冰凉。
子冉儿时长在漓江边上,自沧州走时,娘亲为了哄逗她带了枝桃花。孰料走了半月,那桃花养在盆里,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