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活下来,到漓江不几日又开了花。她捧着桃花兴高采烈的站在门口,用细白的小手指轻轻触动花瓣。
“小姐,不可碰!”
她不解,抬起头看那说话的人,五六十岁的老头,见她抬起头来,竟蹬蹬退了两步,伏地行了大礼。
子冉知礼,却还小,忙也跟着跪下了“伯伯快起来,小女子受不起!”
那老头见她跪,竟然砰砰磕头,起身说“小姐日后必可入主东宫,为万民表率!方才我便是给皇后娘娘行礼!”
子冉听着,扑哧笑出来“伯伯,你等着。”说着就要进去拿赏钱,这样的人靠算命过日子,不过几句吉利话而已,子冉见他年老,恐为生活所迫,便要给他钱,其他书友正在看:。
谁知老头竟在外面喊“小姐身染桃花精,此生必因此经历坎坷,然皆可化险为夷。望小姐好生对待这株桃树,他日救命,在此一举!”
如同所有的故事一样,她出来时,老者已经不在了。家里的佣人听到这些话,也全当是讨喜。她爹爹是王守仁心学的传人,向来不信这些,如今子冉见桃树在此,她又是此等情状,不由得想起了当初那位消失的老者。
她若真凭它活下来,也要感谢老者,在此时此刻,给了她哪怕虚无的希望。
其实后来她知道,漓江当地虽没有桃树,但土地干燥,适合桃树的生长环境,只要勤快移动花盆,让它受到足够的日晒,完全能够养活。
陵安城土地湿润冰凉,当然不适合桃树生长,所以即使没有死,也不可能开花结果。她抹了把脸上的汗水,笑了。
虽然笑的,很苦很苦。她想娘了,那年,疼她的娘只因为她的一句漓江没有花树,便带走了沧州城最美的桃花。
次日开始,子冉每天都要给那棵树下放一些干燥温热的松木,然后用油布封住周围,隔夜后就揭开。太后照旧每日来时都要看看那棵树,她远远的伏在地上抬起眼眸,听着不可闻的叹息声,心底就更加坚信了股力量。
日子依旧煎熬,那些宫女们总是想尽法子欺负她,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们与她不同,可子冉不仅仅是忍住,而且元丰给她的活儿她全部都作完,即便嘴唇被咬烂了,满脸的疤痕,都能撑下去。
到后来,已经是无人愿意靠近她了,因为长期不洗澡,浑身的伤口溃烂开,又臭又恶心,连同她盛过饭的勺子都没人愿意动。管事的干脆把子冉撵出去,每天给她点残羹剩饭,有就给,没有就饿着她。
即使如此,她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一张蜡黄的脸儿让人看的都害怕,她居然熬过了初春的寒冷,在雨渐渐少了,带着春日暖风的光景里继续活着。
没人知道在每个上夜的夜晚,她会从那个屋子里出来,给院子里的桃花铺上油布和暖烘烘的,从太后恭桶用的温暖松木里抽出一些铺在桃花下。松木吸水性好,温热不至于伤到根部,通过油布一夜的遮盖,正可以在生长期给桃树些暖意。而常常,她就这么守在桃树下,笑着看上整整一夜。
这棵树太偏了,太后的正殿几经移动,它从未开花,渐渐的已经被遗忘。可对子冉来说,依靠着桃树的夜,却是最美的。她仰着头,望着天上冷冷的月,仿佛就是躺在娘的怀里,多少痛,多少绝望,她都能活下来,因为她还有娘,只要活着,总有一天,她会有机会对皇帝再次说出曾经的那些话!
乾清宫的花儿渐渐开了,子冉从树下醒来,就抱着只罐子收集花草上的露珠。然后封好埋在树下,再继续去做事。
太后去五台山礼佛的那日,下了春日暖和后的第一场雨。
这样的天气,她不用一直擦地,宫女们也躲懒回去了。子冉抱着罐子一瘸一拐的拖着腿去看她的桃树,是,她从不承认这株桃树是太后的,若它会开,也是为了她!子冉就算不会说出来,心里也是这样想!
她小心翼翼得把从叶子上坠落的露珠儿盛在罐子里,每一滴,她都会高兴的笑出来,快了,快了!抱着罐子,坐在细雨中的土堆上,子冉甚至忘了腿刺骨的疼痛,她对着桃树眯着眼睛就笑出来了。
快了,她的桃树快要开花了,等过了这场雨,它会赐给她比生命还灿烂的桃花!
“陛下。”
夏言压低声音提醒龙瑾兰,琢磨着是不是该把那个不识相的丑宫女叫醒给陛下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