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冉进宫虽然也半年了,可除了绮兰殿几乎没去过别的地方,连永寿宫大约的位置也不知。何况现在已经快到上夜的时辰,她担心回不来耽误差事要挨罚。好在听那宫女说的位置并不远,只好硬着头皮赶紧去。
此时天光已经被夜幕慢慢笼罩起来,子冉没来得及提灯,靠着一双眼睛走路已经有些费力气,顺着后门走了好大一段却并没有见什么槐树。稳住心神站在原地回顾,生怕因为自己眼神不好错过了地方。
可绮兰殿的外面就是御花园的后园,平日里走动的人本来就少,此时更是空荡荡只剩一条石路,连打听的人都寻不到。
距离她出来已经一刻钟,若再找不到,回去必然要误了。但就这样回去,必然挨罚,还不如到时候说寻不到晚了,或者姑姑心情好,能罚得轻点。她只能这么想了。宫里的女婢,尤其她这种终身为奴的,能留下条命活着出去,就是上天恩赐。
如此又走了一段,终于见到棵不大的槐树,她就此拐向右面走了十几米,路上渐渐更加荒芜,连同周围的草木都凋谢的差不多了。此时虽然是深秋,但北凉皇宫里的奇花异草极多,即使在冰雪寒冬还熠熠生辉的花儿多的是,她拐到这条路前走的那条,各样树木都还是郁郁葱葱的。
子冉只觉得在这样的环境里,寒意森森,说不出的凄凉阴冷,不禁抱紧了阮芸给她的那只小香炉,心想若不是它就要冻坏了。亦担心她走了这么久,篮子里的吃食是不是凉了,这么晚去,会不会扰到永寿宫主子的休息。
这么胡思乱想着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到株巨大的槐树。
这棵槐树足有百岁了,发达的根基和铺天盖地的枝叶遮挡住整个宫门和大半个宫苑,子冉借着微弱的月光看清门上三个有些陈旧的大字“永寿宫”,不禁松了口气,总算到了。只是看样子,这位主子并不怎么得宠。
她们绮兰殿,虽然只是个殿,却是安处宫的主殿,比之这里好了多少倍。
素手握住浮了尘的铁环敲了两下,门竟然自动开了,露出个黑漆漆的院子。
在宫里久了,她也听说过冷宫,据说那里住的都是犯了事或者不得宠的妃子,也只有年老了或者太笨的宫女才会被派到那里去伺候人。她的小姐妹们讲起来,说冷宫里阴森恐怖,夜里不点灯,还有许多枉死的冤魂哭泣,简直是人间地狱。
子冉不禁抬头又看了看那块褪了漆的牌匾,‘永寿宫’三个大字仿佛在说,进去,!
也许这里住着的是元喜姑姑认识的哪位落魄主子,她想照拂也未必。子冉想到这里,壮着胆子推门,那门吱呀的声音,在沉寂的夜里尤其响亮。她长出口气,对着里面问“请问有人吗?”
无人应答,她只好往里走。隐约正面的那间屋子仿佛有些光亮,她抱着希望快步走过去,并没有注意到脚下踩过积了不知多久的落叶。屋子的门是敞开的,她在门口又问了句“请问有人吗?奴婢是绮兰殿贤嫔娘娘的宫女,奉元喜姑姑的令来给娘娘送吃食!”
她声音清亮,像是夜空里月色唱出的曲子,干净纯粹的能把人心都洗干净。
子冉爹娘还在的时候,娘在每年正月十五的夜里都要摆上许多点心水果,让她把爹和哥哥请到院子里。她抚琴唱歌,爹和哥哥谈论时政,娘只在旁边静静的陪着,每每到月亮落下四个人才去睡觉。
爹常说,他每年最快乐的日子就是这天,而十几年来,陵安城正月十五夜里的天气总是最好的,能看到明亮的圆月和满天的繁星,爹说,那是因为合家团圆,夫妇和谐,兄妹友爱,老天都羡慕。
只是这样的月夜,如今再也没有。而她的声音里,也没有抚琴唱出的歌儿。
永寿宫的屋子里,也没人回应她的声音。子冉担心是里面的人病了或者睡了没听到,只好主动推开门,不忘礼貌“娘娘,奴婢进来了。”
可屋里的情形着实吓了她一跳,窗棱破烂,桌椅都积着厚厚的灰尘,月光照着破烂不堪的帷幔上竟然还挂着蜘蛛网。
这地方,能住人吗?她怀疑,却不敢不细细查看耽误时间,只得一步步小心翼翼得往里走,布底的绣花鞋在地上发出声音沉淀在月光里。
突地,门外一阵风刮来,破烂的门窗映着斑驳的树影左右摇摆,发出尖锐的响声。子冉吓得慌忙逃出来,却听外面一把清冷好听的男声在院子里。
“你来了。”
她不解的借着窗户朝外看,只看到修长挺拔的侧影。那是个男子,白希如玉的面孔在月光下清晰的透着冷峻,俊眉英挺鼻梁如峰,狭长的眼角微微向上挑起来,被细密的睫毛掩盖住了眼角。他薄唇该是柔软而凉薄的,此时衬着月色,却非常柔软,他不再说话,而是望着那个方向。
窗棱有阻碍,子冉不敢轻举妄动,也就看不到他说话的对象。但能听到是女子婉媚的回答,略显羞涩的一声“嗯。”
难道是宫里偷情的男女,约到深夜无人地方相见?可看那男子,仪表堂堂一副天生的威严之态,身上看似简洁的白衣上却是,她不禁倒吸一口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