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人有点不悦,不过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继续问道:“你现已回到京城,接下来与边镇的恩怨准备如何处置?”
“不知岳父大人可有指教?”
“你若欲明哲保身,必坐视奸党糜烂朝政、结兵外寇,不若将手头的证据交给老夫,老夫联络一批忠义之士大夫誓将奸党追查到底。”
“岳丈大人,小婿听江湖上的朋友说,奸党有一套特殊的传讯方法,消息从京城传遍九边三十六镇最多只要两天。”
丁大人一下跳起来:“两天?消息可靠吗?”
“小婿正在想法子核实。若果有此事,倘不能破其传讯方法,我恐朝堂之上稍有动静,九边便闻鼙鼓动地,国之精兵半在九边,一旦有乱不堪设想。”
“你不欲打草惊蛇,为何却将遇袭的消息在京城传播开呢?”
“窃以为或可敲山震虎,吓阻奸党不敢肆无忌惮地与北戎相通,最好能迫使奸党撤换掉几个亲信边将,赢得一点时间。”
“你却是想错了。”丁大人摇头道:“你这一吓,倒给了奸党撤换边镇中非亲信将领的口实。这几天朝堂上已经在讨论要轮换其中十镇的守将了,西京那边的固然在内,更多要被撤换的是忠于朝廷的将领。要是轮换成功,宁国侯的亲信至少可以控制十八镇,其中离京师最近的四镇威胁最大。”
朱炎些愕然,道:“岳丈大人可有良策?”
“朝中能与裴党相抗的唯有太子,他们决不会坐视宁国侯进一步坐大,边镇的事必须有他们操办才能办成功。”
朱炎垂首半会,道:“小婿不愿参与朝廷党争,若非不得已再说吧。”
撇开国事,翁婿二人聊起家事,朱炎为丁大人纳妾生子之事向他道贺。
丁大人却面有惭色地道:“肾婿,老夫也有对不住你之处。”
朱炎一愣:“不知岳丈大人何指?”
“明升兄这几年来信,屡叹闲在蜗居无含饴绕膝之乐。咳,过了年你便年届而立,真儿迄今无有所出,老夫做主也替你纳房小妾吧。”
朱炎心头一跳,站起来连声推辞:“不必,不必,小婿和柔云还年轻,不着急,不着急。”
丁大人板起脸:“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非无子,明升兄岂会受族中所迫?圣人所讲的人伦大道你半点也没有学进去么?老夫已与汝父商议妥当,你面圣后请几个月的省亲假回乡一趟,就将此事办了。柔云那里由老夫去说。”
丁大人倒是深知自己女儿的脾性,知道朱炎没有纳妾多半是因她的缘故,他学了大半辈子理学事事先依礼而行,所以在后嗣的问题上毫不顾忌女儿的立场。
朱炎急道:“此事不可,况且也不急于一时,须从长计议。”
丁大人听到“从长计议”四字后心头一乐,情知朱炎有一点动心,便笑道:“好了,天色不早,老夫去将柔云唤出来,你们夫妇二人回府休息去吧。”
朱炎赶紧道:“柔云久离父母膝下,难得回家一趟,在这儿住几天再回去也不妨事的。”
丁大人正色道:“嫁出去的女儿住回娘家,你不怕别人说闲话,老夫却怕别人戳脊梁。听说你在京城买下座宅地,离此也不甚远,她若思念母亲平时多来几趟即可,不必急在朝夕。”
朱炎夫妇回到自己家,丁柔云情绪不高,她是想在娘家住一晚陪陪母亲的,谁知父亲丁大人坚决反对,将她赶回家,让她非常是不满。
寂寂人定初,她和丈夫同房的时候忍不住埋怨:“爹爹将我赶回来,八成是受了那个狐媚子的唆使。”
“柔柔不可这般想,她毕竟是姨娘,是长辈,我看她为人甚是恭谨,应当不是那种喜好谗言、搬弄事非的人。”
丁柔云不忿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今天我回家和母亲哭抱在一起,偏生她好意思凑过来,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我们母女说话轮得着她来插话么?自以为生养儿子后地位便水涨船高了么?哼,爹爹真是老糊涂了。”
“子不言父过,你怎么可能背后说自己的父亲呢。”
“你还替他说好话,你是不是‘见贤思齐’,看见岳父纳妾便也‘心有戚戚然’了?”
“哪有,你休得胡四平想。”
“没有才怪。”丁柔云伸指狠狠地在他胸口戳了一下:“你们这些男人都是一窑货色。爹爹五十无子才纳妾,你若想纳妾,也等到五十岁以后再说。反正我某个师姐是修仙之人,二十年的时间对她而言直如未觉。”
朱炎赶紧伸指发誓:“我朱炎若有此念,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丁柔云忙掩住他的嘴:“呸呸呸,谁叫你发毒誓了,坏的不灵好的灵。”接着扑哧一笑,又伸手在他腰上软肉处狠掐一把,骂道:“你也没少挨雷劈,怎不见劈死你,却拿雷劈来发誓,你这坏家伙真是坏死了。”
朱炎涎着脸皮就势咬住丁柔云的手指,含糊不清地道:“你说哪里坏了?我来试试真个坏了没有。”
长庚经夜起浮幽,再度东风过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