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和莲子都不会明白。采菱整个下午的劳唇费舌只是为临行前的一句话作铺垫。急迫热切的渴望却得曲折婉转地表达。不仅需要足够的耐心。还必须忍受无穷的伤感和委屈。这一份悲凉的情怀只有一个人可以理解。就是如月的新婚丈夫谭少山。
成亲前后。他尽量处处回避着采菱。并不是决定辜恩负义。而是因为实在提供不出令情人满意的结果。听了妻子的转告。更感到进退两难。冥思苦索了半夜终究不敢执意违拗。第二天早上拿了剪刀。手铲。取了一小包花肥。一步懒似一步地來到采菱的院子。
一双夙孽久别重逢。心头都不免波澜汹涌。碍于莲子在场。又不便直抒胸臆。只能以扑朔迷离的眼光交换着焦灼或惭惶的情感。
“太太。要不要把花搬出去。恐怕弄脏了屋子。”莲子说。
“不行。”采菱说:“这花儿的性子喜阴。受不了太阳晒。”
谭少山心领神会。却装作浑然不觉。欠身行礼后。将文竹放在地上。蹲下來开始了剪除败叶。松土施肥的工作。莲子呆呆地守立一旁。两只眼睛瞪得滚圆。惊奇于谭管家纯熟的手法。
“莲子。”采菱忽然发出疑问。“我的那只描金梅花簪怎么不见了。”
“什么……我不知道呀。”莲子的脸色微变。转身在床前枕下翻腾寻觅了一番。依然一无所获。额头上不禁渗出了汗水。
“先不要慌。”采菱徐徐地说:“可能是前天丢在老爷房里了。你去找找看。”
“是。”莲子不迭地答应。急于证实自己的清白。谭府戒律森严。如果仆役有盗窃嫌疑。必将受到苛刻的处罚。事实上那只梅花簪正藏于采菱袖中。这不过是一条早已想好的调遣之计。
莲子匆匆跑出门外。屋子里只剩下了两个人。空气渐渐变得凝重而窒闷。谭少山觉得身体被一股无形强大的力量所牵引。不由自主地站了起來。径直冲着采菱走去。采菱四肢僵硬。头脑混乱。嘴唇轻轻翕动了几下。却终于沒有说出一个字來。看着高大的身影越发逼近。两条腿一软。猛然倒向了曾带给自己无比温暖和安适的怀抱。谭少山不失时机地拥吻了心爱的女人。动作迅捷而热烈。直到彼此都有一种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受。似乎要把所有悬悬在念的相思与悲苦都倾泻在这一吻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采菱奋力推开了谭少山。眼里又一次蓄满了幽怨。说:“若不是我移樽就教。也许一辈子也见不到你了吧。”
“怎么会呢。”谭绍山讪笑着分辨。“我何尝不是时时刻刻挂念着你。”
“哼。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采菱冷冷地说:“如今你沉醉在温柔乡里。哪里还有空闲挂念我。”
“你错了。采菱。”谭少山愁眉不展地说:“娶如月完全是老爷的主张。并不能表明我是一个薄情寡意的人。其实。在成亲的第二天晚上。我就曾來到你院后徘徊观望。沒有看见这盆文竹。才不敢贸然露面……”
采菱颇感意外。当少山和如月的亲事已成定局。她便放弃了以前的密约暗记。不再把花盆放置窗台。考虑到新婚燕尔的少山必将收敛形迹。无暇夜半偷情赴会。此刻听了对方的慷慨陈辞。似乎是自己误解了一片痴心厚爱。于是垂首默然。愤恨之色褪减了许多。
“我知道你一定耿耿于怀。”谭少山怅然道:“但我实在是万不得已。请你设身处地替我想一想。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免眼前的遭遇。”
“办法是有的。”采菱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说:“就看你有沒有胆量一试了。”
“说吧。”谭少山毅然决然地。“只要能和你光明正大地在一起。我宁愿赴汤蹈火。”
“那么。”采菱确乎不拔地说:“你马上带着我走。离开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带你走……去哪里呢。”谭少山始料不及。惊慌失措。
“去哪里都行。天地之大。还怕找不到一处安身立命的所在吗。”
“可是……”谭少山惘然道:“离开平安镇。我们举目无亲。又身无长物。靠什么维持生活呢。”
“这个无需担心。”采菱胸有成竹地说:“我手里有一部分老爷赏赐的珠宝珍玩。变卖之后足可从容度日。何况你当差多年。也应该有一点积蓄吧。上回监造戏台。不是很捞了不少吗……”
话音未落。瞥见谭少山的神色怪异。说不出是慌张还是羞愧。采菱顿生疑惑。心念甫动。又惊又怒地诘问:“怎么……你……你的钱是不是全给如月了。”
谭少山嗫嚅着不敢回答。越发作实了采菱的推测。她不禁痛心切齿。饱满的胸膛激烈起伏。说:“看來你要死心塌地和如月做一对恩爱夫妻了。方才又何必说出一大堆哄骗愚弄的话來。”
“不。不。”谭少山面红耳赤地说:“我的意思是……钱不是最主要的问題。关键是我世受谭府厚恩。如果做下有违纲常的事情。只怕咱俩将永远背上无耻叛逆的骂名。”
“什么是有违纲常。什么是无耻叛逆。”采菱声色俱厉地驳斥:“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