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和厄运就象一对性情迥异的孪生兄弟。总是显得飘忽不定。难以捉摸。面对美好的憧憬。好运往往吝啬无比。人们只有苦苦地期盼。然而。遇到孤立无援。唯恐招灾惹祸的时候。厄运却又格外慷慨。根本不给你留下躲闪逃避的空隙。
采菱如今正厄运缠身。既无法扭转老爷的意志。也想不出搪塞拖延的良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成为别人的新郎。
下人之间的婚嫁迎娶无须张扬。但老爷一來兴致不浅。二來为体现布德施恩德本意。有心烘托出十分热闹的场面。不仅降尊纡贵。以男家长亲自居。还特地委托采菱作为女方的大媒。赠金下聘。一切遵循礼制。此外拨了三间宽敞的屋子当作洞房。整治了十余桌酒席款待贺客。大多是谭府里的头面执事及其内眷。
成亲当晚。衣团锦簇的谭少山和如月在众人的环绕下相携走进喜堂。两人均父母双亡。拜过天地之后。最应叩谢的自然是恩同再造的老爷和九姨太。老爷精神饱满。笑逐颜开。采菱却如坐针毡。苦不堪言。随着司仪嘹亮的唱和声响起。感到面颊火烧般的滚烫。幸而四周张灯结彩。烛光辉映。赤红的脸色不易被人察觉。
如月毕竟久居深宅大户。规行矩步。裣衽为礼。矜持之中不失柔媚。可惜红披盖头。看不出羞涩欣喜的模样。相形之下。平时沉稳练达的谭少山却显得几分拘忌。始终低眉垂眼。不苟言笑。旁人或许以为是兴奋过度流露出的紧张神态。采菱却能够了解其中的隐衷。只是无从揣测。在近乎呆滞的目光里究竟蕴含着多少愧疚。
行礼结束。老爷少不了有一番语重心长的训导。诸如“勤俭持家。夫妻和睦。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之类。句句话都象是遍缠荆棘的藤鞭。猛烈地抽打着采菱的脊背。她却要强作从容。甚至摆出一副宽厚体恤的姿态。送给如月一盒价值不菲的饰物。事实上内心的酸涩已经达到极点。有了老爷不厌其烦地安排。她反而也变成这一段姻缘的牵线撮合者。
等到酒宴齐备。尴尬的时刻终于熬了过去。采菱被一帮女眷簇拥着入席落座。耳边笑语不断。感觉越发惆怅。即使眼前是龙肝风胆也难以下咽。于是未动杯箸便托词身子不爽怏怏离去。陪同一起的还有新分拨來的丫环莲子。
“太太。哪里不舒服啦。”莲子在路上好奇地问。
“可能昨夜睡得太迟。头有点发昏。”采菱敷衍着。
“唉。满桌的好菜一口也沒有尝。”莲子惋惜地叹道。
“你要是嘴馋。尽可留下享用。不必跟着我。”采菱鄙夷地说。
莲子憨憨地笑了。过了一会儿。不无谄媚地说:“都说太太是府上最宽容体贴的主子。能够服侍您真是天大的造化。我一定会比如月更加尽心尽力……”
采菱听出话里的艳羡之意。冷笑着打断她的恭维。说:“莲子。你觉得如月的亲事还算趁心吗。”
“当然。谭管家一表人材。又深受老爷器重……”莲子无可置疑地答复。为如月的风光无限而眼热心动。巴望着有朝一日苦尽甘來。同样蒙主人恩典觅得佳婿。
“你难道沒有留意。”采菱的神色忽然凛若霜雪。说:“谭少山两眼无光。印堂发黑。八成快交墓库运了。只怕來不及消受这一份艳福。”
“啊。”莲子愕然。仔细回忆方才谭少山的举止神情。的确有些心不在焉。却也不至于大祸临头。九姨太何以有此恶毒的诅咒。她怔怔地盯着采菱的背影。纵然满腹疑窦也不敢直言征询。
回到住处。采菱和衣躺在床上。浑身上下绵软无力。骨骼筋脉似乎已被悉数抽去。尖刻的抱怨丝毫不能缓解胸中的焦虑。她感受到自父亲下世后的最深重的恐慌。
接下來的几天。她茶饭不思。方寸如割。顾影自怜的同时。常常想起一床两好的少山和如月。体内蔓延着熊熊不灭的妒火。若不是咬牙忍耐。说不定会狂性大发。砸碎屋里所有的家什器皿。
莲子觉察到主人的古怪。几乎不敢正视那一张阴霾密布的俏脸。言谈举动稍有差池便会招來雷霆般的呵斥。她想不到花容月貌的九姨太竟是如此刁蛮暴虐的女人。原有的印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自叹命薄之余。颇有一种惶惶不可终日的压抑。
一天下午。莲子擦拭书案的时候。看到那盆文竹的枝叶大半枯黄。小心翼翼地请示:“太太。这盆花快要死了。是不是扔掉它。”
“好好的花干吗扔掉。”采菱沒好气地说:“你才吃了几天饱饭。就学会大手大脚了。”
莲子噤若寒蝉。继续干活。采菱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微微摇曳的文竹上。眼前掠过无数激情荡漾的画面。不由得椎心泣血。但转念又想。与其忍辱负重。满腔怒火无处宣泄。还不如直接找到少山。看看他是否已经淡忘了以往的深情厚意。
“莲子。”采菱若无其事地说:“先不要干了。咱们去串个门。”
“去哪里呀。”莲子刚刚开口便觉懊悔。知道九姨太最讨厌下人多嘴多舌。
然而这一次采菱的态度相当温和。说:“去如月那里。瞧瞧她近來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