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谭少山潜入采菱房里,首先说了一堆感恩戴德的话,由于采菱的保荐,老爷已正式将建造戏台的工程托付给他,
“这可是个难得的肥差,”谭少山喜眉笑眼地说:“两三个月下來,抵得上四五年的工钱呢,”
“不要得意太早,”采菱漠然道:“还不知道你能不能活到发财的日子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谭少山错愕地说,
“我先问你,”采菱说:“昨天干什么去了,沒有看到我窗台上的文竹吗,”
“昨天我闹肚子,一直躺在床上懒得动弹,”谭少山抱歉地说:“最后托人向西街的徐大夫讨了一剂药吃才好了,所以根本沒有往这院來,”
“你倒真会挑时候生病,”采菱奚落着,“害得人家整夜担惊受怕,”
“怎么回事,”谭少山问,
采菱把昨夜的情景讲了一遍,谭少山立刻呆若木鸡,方才招财进宝的美梦化作泡影,只剩下满脸的烦忧和恐惧,
出离震惊的反应使采菱稍感奇怪,又忍不住有几分失望,说:“紧张管什么用,还不赶快想想办法,”
“我哪里有什么办法……”谭少山嗫嚅着,
“什么,,遇到紧急关头,你一个大男人不拿主意,难道让我独自承担吗,”采菱忿忿地说,
“我虽然是个男人,可是,迄今为止自己从沒有拿过一次主意,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看主人的眼色行事,更不必说这种性命攸关的情形了,”谭少山愁眉苦脸地说,在他内心深处,却有一个杜绝后患的办法,就是釜底抽薪,从此结束一段露水姻缘,然而当着凛若霜雪的采菱不敢口出不逊,何况还有良知道义的束缚,也不便直言奉告,
迷惘杂乱的思绪采菱无可探究,但从竦惶的神色中却愈发了解他性格中的软弱畏缩,仿佛和那个驰骋于飞车上的谭少山判若两人,采菱微微叹息,对他的缺乏主见沒有继续苛责,说:“无论怎样,今后咱们见面的地方需要改换一下了,”
“换地方,”谭少山惊疑地说:“谈何容易,你能够无缘无故的夜不归宿吗,”
采菱的目光慢慢的扫向窗户,不以为然地说:“你可以从这里钻进來,我就不能从这里跳出去么,”
“跳出去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走投无路,”谭少山苦笑着说:“反正我那里是去不得的,隔壁住着一帮无赖东西,每天偷偷的赌钱喝酒,常常整夜不睡,”
推三阻四的态度令采菱顿生反感,说:“着什么急,我也沒讲过要去你那里,”正欲大发娇嗔,转念又想,唇枪舌剑的争执并不利于商讨对策,只得强忍懊丧,轻声细语地说:“少山,谭府各院的钥匙是不是都由你保管,”
“差不多吧,怎么……”
“我倒想起一个非常稳妥的地方,”采菱忽然浅浅一笑,
“什么地方,”
“祠堂边的花园,”采菱说:“晚上悄悄打开园门溜进去,既然有老爷的禁令,别人也猜想不到,况且目前天气转暖,不必担心受冻着凉……”
即使沒有避灾躲祸的考虑,采菱对花园也悠然神往,尤其那几朵明媚秀丽的芍药,时常在她眼前浮现,如今春尽夏临,大概已是绿肥红瘦,但还有百草繁茂,凉亭石椅,仍不失为一处清静幽雅的所在,倘若和心爱的男人隐匿其间,耳鬓厮磨,两情缱绻,胜过神仙境界,想到这里,禁不住桃腮泛红,芳心摇曳,
“开什么玩笑,那种鬼气阴森的地方怎么能去,”谭少山的厉声驳斥象一柄利斧,将采菱的美妙憧憬击得粉碎,
“花园究竟有什么古怪,”采菱满腹疑云,“为什么人人谈虎色变呢,你从小长于谭府,应该明白其中的秘密吧,”
“我……我也说不太清楚,总之我是不会去的,”谭少山闪烁其辞,流露出不敢越雷池半步的神情,
采菱怅然若失,却沒有继续盘问,毕竟心神不宁,连寻幽探秘的兴趣也不复存在,两人面面相觑,无计可施,似乎第一次为扑朔迷离的前景担忧,也是第一次经历了同携罗帷而沒有肌肤之亲的夜晚,曙色微明,谭少山起身告辞,说是约了几位工匠谈建造戏台的事情,必须及早过去应酬,
对于修房造舍谭少山本是外行,只因眼界开阔,机警干练,老爷才委以重任,接手之初,他带领四五名工匠來到谭府西侧,勘察地形,勾画草图,当年在省城,他经常陪着少爷出入轻歌曼舞的场所,见过不少格局新颖的剧院戏台,此刻娓娓道來,如数家珍,并且结合自己独到的见解,又提出许多有别于陈旧式样的建议,引得众匠人交口称赞,心悦诚服,
以后的两个月里,谭少山采办土木砖瓦,调度搬运移送,督察起造修盖等等,兼功自厉的同时沒有错过中饱私囊的机会,当然,奔波操劳的日子并不能磨灭心头的隐患,想起独守深闺的采菱,总觉得郁烦焦躁,抽空也会去那条两院间的甬道徘徊观望,
采菱经受的苦难更加深刻,起先风声鹤唳,栗栗自危,随着时间推移,发现老爷仍处于懵然不觉的状态,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