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睡得太迟,第二天清早起床,采菱觉得有几分头痛脑胀。一边懒懒地穿衣,一边暗忖着如何开始在谭府的生活,不料外出打洗脸水的如月带回一个震撼人心的消息,昨晚老管家谭守德死了。
“啊,他....他怎么死的?”采菱瞠目结舌。回想昨天在家里和谭守德见面的情形,各执一词的声音似乎仍在耳边。虽说人生无常,但一夜之间曾近在咫尺的人便化作幽魂,并且事先没有一点征兆,也确实有些匪夷所思。
“到底怎么死的我也不知道。”如月支吾着回答,显然也受了惊吓。她只在井边听到如花等几个丫头的议论,说是昨夜谭管家扶送老爷进房休息,回来时路过祠堂边的废弃花园,也不知什么原因,谭守德突然一头栽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老爷呢?”采菱追问,“老爷没什么事吧。”
“老爷好好的,只是喝多了酒。”如月说:“不过,天没亮就起床赶去省城了。”
“哦,为什么?”
“不清楚……”如月挠着头说:“好象半夜有人送信来,大概是省里的少爷又惹什么祸了。”
采菱低头不语,心思烦乱,想不到初进谭府就遇上诸多变故,对自己来说绝不是一个好的开端。
果然,谭守德蹊跷的猝死引来了不少流言蜚语。先是有一种离奇骇人的传说,据那一夜与谭守德同行的小厮谭贵讲,当时他俩结伴走过祠堂边的小路,花园里面隐隐飘出一阵凄惨怪异的哭叫。谭贵吓了一跳,侧耳倾听又声息全无,然而转眼看谭守德时,却发现他惊恐万状,神情痛苦,紧接着倒地抽搐了几下便一命呜呼了。请大夫过来验视也查不出结果,一定是恶鬼附身的原故。绘声绘色的描述经过一帮仆役丫鬟的添枝加叶,越发将故事演绎的活灵活现,使得许多人栗栗危惧,夜不能寐。
风平浪静地过去了几天,无形的恐慌有所消退,但关于谭守德的死因又衍生出另外的解释,下人之间流传的风言风语对采菱颇为不利。他们以谭守德在采菱家遭遇尴尬为依据,说新娶的姨太太生性尖刻,对老管家百般**刁难,以致谭守德急火攻心暴病而亡。还有人说采菱双腮带红,是天生的克夫相。并且她属虎,谭守德属羊,“羊入虎口”,在劫难逃,一条老命就此断送。
说白道黑的言论辗转传入采菱耳中,不由得切齿痛恨。记得八岁那年,镇东头的常半仙曾替自己算过命,声称宽额秀目,十指尖尖,会走三十年的帮夫运,怎么到了谭府下人嘴里竟差若天渊。即使命硬克夫,也是殃及老爷,和管家的生死又有何干,可见全是信口开河。
采菱是个有心计的女人,虽然生气,却能够洞察症结。明白那些卑琐小人之所以狂妄欺生,是因为看见她刚入谭家,老爷便不思温存出门远行,想必难获恩宠。自己只有施展逢迎手段,设法讨取老爷欢心,才能稳固在府中的地位,到时候下人们自然敬畏伏贴。打定主意,采菱不再烦躁,依然我行我素,对待任何闲言碎语都一笑置之,反而给人留下一个清和平允的印象。
几天下来,她对谭府的情况有了初步的了解。男仆杂役大多在外宅居住,只有少数心腹下人可以自由出入听候调遣。因此老爷不在家时,内宅就剩下各房姨太和几位小姐,以及成群贫嘴多舌的丫环老妈。采菱暗自好笑,难怪外人说谭府阴气浓郁,香火不继,这里面活脱脱似《西游记》中的西梁女国,只可惜没有一条可供繁衍生息的子母河水。
或许是近处无风景的道理,谭老爷选色喜欢从外乡着手,采菱是唯一的本地人。通过一番鉴貌辨色,她发现其余姨太虽然燕瘦环肥,各有千秋,但无论姿容、年龄,自己都算得上出类拔萃。于是很自然地生出得意的念头,甚至盼望老爷早些归来,只须尽心笼络,不愁没有出头之日。
但是,自信带来的愉悦并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就被枯燥乏味的感觉替代。每天除了三餐睡觉之外几乎无所事事,独守空房,寂寞难耐。偶尔也会上其他姨太院里串门,尤其常去宋姨太那里。采菱十分清楚,想要在此安枕而卧,首先要收服这个女人,因为在谭府内宅,颐气指使的宋姨太如同统摄六宫的敕封皇后。
一日午饭过后,采菱领着如月在宋姨太屋里闲坐聊天。不一会儿门帘掀起,宋姨太出嫁的女儿梅玉带着孩子回来探望。采菱不愿妨碍娘俩说体己话,知趣地起身告辞。宋姨太也没有强留,笑脸相送。
宋姨太的院子位于谭府东南,距采菱的住处颇有一段距离。午后的阳光分外强烈,照得人身上暖洋洋的,生出一种四肢慵懒的感觉。于是采菱问如月有没有回返的捷径。
“是有一条近道”。如月迟疑着说:“可是,眼下已经没人肯走了。”
“为什么?”
“因为那条路经过花园。”
“哪个花园?”
“就是那晚老管家出事的地方……”如月吞吞吐吐地说。
“噢,”采菱立刻释然。随着谭守德入土为安,众说纷纭的谣言已不再盛传,只是回想起来,依然是一团莫可究诘的悬疑。采菱一时好奇心起,怂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