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义哲之妻陈婉为臣老师曾文正公之义女,臣为曾文正公门生,是以相识。※※曾文正公颇能识人,对林义哲极是赞赏,称其日后必成大器,以目下观之,老师所言不虚。”李鸿章接着说道,“臣与林义哲见面不多,亦是极说得来,是以平日里也时常通信。”
“噢,如此说来,林义哲与你也算是亲戚了。关系自然比平常人近些。”慈禧太后点头道。
“林义哲年纪虽轻,但学贯中西,见识非凡,臣与之通信,常有心得。”李鸿章道,“实是我大清年轻俊彦中不可多得之能员。”
“这一次科道言官参劾林义哲的事,想是你也知道了。”慈禧太后看着李鸿章,笑着说道,“你既与林义哲交厚,怎地却不见你为其上折子辩争?”
“皇太后皇上圣明,林义哲为人如何,皇太后和皇上早已知晓,何须臣多言?”李鸿章微笑着回答道,“不管外间议论如何,皇太后皇上自有圣断。”
听了李鸿章的话,慈禧太后面露微笑,转头看了慈安太后一眼,慈安太后也是含笑点头。
“这件事儿,我还是想听听李制台的说法儿。”慈禧太后笑道。
“臣不敢妄言。”李鸿章恭敬地答道,但脑子里已然琢磨好了说辞。
“李制台但说无妨,我想看看,你想的是不是和皇上一样儿的想法。”慈禧太后道。
“回皇太后的话,臣以为,林义哲生性至孝,未为姑母守制,是怕误了国事。而现下弹章纷上,交口一词责他。他必然会自行上表请求为姑母守制。”李鸿章道。
“可是他要真的守制,朝廷允准的话,势必要开去一切差事,那船政福建台湾的要务,又要另委他人,只怕未便如他这般得力。”慈禧太后叹了口气,道。
李鸿章何等聪明,立刻便从这句话判断出了慈禧太后的心意,他赶紧打蛇随棍上的把准备了许久的说辞拿了出来。
“皇太后忘了。林义哲本是闽籍,在籍监理,不为夺情。盖船政及台地开抚皆为要务,不可遽然换手,皇太后皇上可令其在籍办理。可谓两全之计。”李鸿章说道,“昔年船政创立之初,左宗棠举荐沈葆桢总理船政,适值沈葆桢高堂去世,左宗棠请朝廷留沈葆桢‘在籍监造,不为夺情,久司船政。正可以侍养慈亲’。有此先例可循,如此处置,亦可平息外间物议。”
“原来如此,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档子事。”慈禧太后点了点头,随即吩咐道,“刘诚印,你这就着人去军机处传我口谕。去把左宗棠的这本折子翻出来。”
“嗻!”刘诚印说着,冲李莲英点了点头。李莲英会意,赶紧带着几个人出了大殿。
看到慈禧太后立刻要看左宗棠的这道折子,李鸿章的心里充满了对左宗棠报复的快意。
他忍了左宗棠这么久,今天总算是好好的出了一口恶气。
1868年1月,李鸿章的马队在山东剿灭了赖文光、任柱所部的东捻军主力,任柱被杀,赖文光只身逃到扬州被俘。1868年8月,西捻军张宗禹部在鲁西北陷入李鸿章的重重包围,全军覆灭,张宗禹渡徒骇河不知所终,一说投河而死。肆虐北方的捻军至此被完全平定。战后论功以淮军居首,李鸿章因此荣升协办大学士。原本气量就不大、且对政敌平步青云早已“羡慕嫉妒恨”的左宗棠显然不想看到李鸿章如此出风头,因此就没事找事的无端怀疑李鸿章所言张宗禹投徒骇河自杀而死的说法,认为张宗禹依然在逃,遂率军四处进行搜捕,当然是一无所获。但是左宗棠如此空穴来风、存心挑衅式的举动令之前对其再三容忍的李鸿章也忍无可忍。李鸿章作为曾国藩的学生,一直奉曾国藩之教诲为圭臬,又因左宗棠年龄长李鸿章十一岁,所以即使与左宗棠话不投机,李鸿章也较少冲动行事,不和左宗棠一般计较。为此,曾国藩曾特地写信赞扬李鸿章:“阁下不与左帅争意气,远近钦企”,但那一次,李鸿章心中实在是气愤难平,他在写给恩师曾国藩的信中毫不客气的直称左宗棠是“阿瞒本色,于此毕露”。
虽然李鸿章一直遵从恩师曾国藩的教诲,以前一直没有主动去找左宗棠的麻烦,但现在这一次机会白送到眼前,他还是忍不住出手阴了左宗棠一把。
毕竟自己不是恩师曾国藩那样的圣人!
想起和自己一直极有默契的林义哲,李鸿章在心里暗暗想着:为兄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不过,以你的聪明,想是会尽快上这个折子的吧?
此时的李鸿章并不知道,“飞霆”号通报舰已然把林义哲请求守制的折子送到了天津,此时已由驿递接手,正在奔向京师转送的路上!
在结束了今天的觐见之后,李鸿章陛辞出殿,就在这会儿的功夫,刘诚印派去军机处查找左宗棠的折子的太监回来了,取来了左宗棠当年为沈葆桢请求“在籍监造,不为夺情”的折子,呈给了慈禧太后。慈禧太后随即翻开折子看了起来,很快便找到了“在籍监造,不为夺情,久司船政,正可以侍养慈亲”的话,心中底定。
“姐姐请看,如此有先例可循,这事儿便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