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财心想良楷已经给家里捎不回来粮食了,敢为在城里日子肯定好不到哪里去,他得去看看他。还有王秀才爹娘,也许早就断顿了!他已有好些日子没看到他俩在村里走动了!进财回到家黑着脸默默拿过刀子,再次从牛肉上切下了三大块。燕儿终于忍不住了,她不知道男人还要把这些牛肉送给谁。她气咻咻地走过去一把把刀子夺下来说:“你不吃,我和两个儿媳还要活命哩!”
“给王秀才爹娘送上点吧!”进财说:“老两口怕是饿得路都走不成了。”
燕儿没好气地说:“王秀才做着县知事,要你来管!”
要是搁在平常年景,这点牛肉算不得啥!可眼下遭了年馑,燕儿也就变得小心眼了。进财好言劝着她:“咱有吃的,不能让他老两口饿着,要不王秀才回来咋给他交待!”
进财和燕儿此时并不知道公署里发生的那些翻天覆地的大事,王秀才撇下刘玉琼母子俩已经几天不见踪影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啥地方去了。
燕儿尽管舍不得这几斤牛肉,看在平日两家关系不错的份上,还是给王秀才爹娘送去了。三块牛肉送出了一块,剩下的那两块牛肉还要再送给谁?两个儿媳的眼睛里像长了钉子样死死盯着公公的脸,胆颤心惊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进财知道谷氏和秀秀就快要忍不住了,也知道她俩心里怎么想的。村里有几个像他这样败家的。杀了一头牛自家还没吃,倒把一半给送出去了。进财笑着对两个儿媳说:“你俩一人拿一块,明儿个给娘家送去!”
谷氏和秀秀终于松了口气,她俩拿着牛肉回到了各自的窑里。看着两个儿媳离去的身影,进财不由得想到了启智和启勇。眼下遭了年馑,也不知道这俩海兽能不能吃饱饭。这些年也委屈了这两个儿媳,在家里守活寡。
第二天一早当进财准备到城里给敢为送牛肉时,村中突然响起了久违的锣鼓声。进财听得出来,这是召集村人去洗心的锣声。自从大旱开始后村人尽管饿得有气无力,而每月三次的洗心自省活动却从来都不能停。进财气恼地骂了句:“***也不看啥时候,还让老百姓洗心自省哩!”
进财骂归骂,洗心活动是必须要参加的,他身为闾长不去不行!当进财来到祠堂时,大院里已挤满了饿得东倒西歪的村人。刘金泰黑着脸站在祠堂的台阶上一言不发,与他一同站在台上的还有村长大豹和族长刘秀才。几个人表情凝重地看着台下有气无力的人群,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四豹则带着保安团维持着会场的纪律,有个别媳妇饿得睡着了,他走过去一脚就把她们踢得激灵起来。这次的洗心会明显不同于已往,刘金泰手里没拿着孔孟之类的圣贤书,况且台上也多了族长和村长两人。往日的洗心活动只由刘金泰主持,今日村中的头人全都站到了台上,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宣布。待村人全都到齐并清点过人数后,刘金泰摇摇晃晃地走到台子前咳嗽了两声说:“乡亲们哪,让你们饿着肚子坐在这里洗心,我老汉心里有愧!我也不想折腾你们,可今日的洗心会不开不行,咱舜地出了大事,来了赤匪!从今往后你们每个人都要睁大眼睛,紧盯着身边行为可疑的人!身为邻长的要负责你这个邻里不能出赤匪,身为闾长的要负责你这个闾里不能出赤匪,否则邻长和闾长全要连坐!一旦发现有谁加入赤匪立即报告给村保安团,抓到人,公署赏白面吃!”
会场里一片死寂像所有的人全都饿死一样悄无声息,有几个人的脸已经白了起,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做下了啥亏心事。村人面面相觑这才彻底相信了过完年悄悄流传在村中有关“红祸”的传言。传言说从山外来了一伙赤匪,这些人一到夜里就出来做恶事。他们比土匪还恶,成群结伙地吃大户,睡人家老婆,说是要在舜地共产共妻哩!这样的年景里又出了“红祸”,村人能不怕吗,他们相互挤在一起胆颤心惊地哆嗦着。
刘金泰喝了碗茶水润了润嗓子继续说道:“上头可是明文在先,哪个要是敢加入赤匪,不管是谁,发现后要立即报官。到时候可别哭鼻子抹脸地跑来找我,别怪我老汉事先没给你们打招呼!”刘金泰说完,刘秀才又补充了几句:“赤匪也好,国党也罢。乡亲们哪,三条道咱捡中间的走,只要睁大眼睛不受外人蛊惑,啥事也没有!谁要是跟着别人胡闹出了事,将来村里可保不了你们!”
这次的洗心活动虽然只有短短半个时辰,却无疑宣告了传言的属实。看来舜地有关赤匪的消息是确凿无疑的了。
开完洗心会,进财回到家里正打算去城里给敢为送牛肉,突然看到院门口站着几个生巴人。这些人站在院门口像黑煞神样贼头贼脑地向院里探望着。进财还以为这几个人是来偷牛肉的,正想把他们赶跑,三豹突然从院门口走了进来。原来这几个人是三豹带来的,进财这才释然了心中的疑虑。三豹走到院里四下里看了看,笑吟吟地问道:“哥,敢为呢?没回来?”
进财纳闷地说:“他不是在公署坐班吗,你跑来问我做啥?”
三豹说:“我去外村办事,路过咱村回来看看,我还以为他回来哩!”
“没回来!”进财说:“我正想去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