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在蒸汽中浮动,阴影伴随着灯光的闪烁向远方和深处蔓延,大厅中有光的地方让大厅的面积看起来是宽敞却有限的,但在视野和灯光被遮掩的地方,一种让人畏惧的无垠感悄然萌芽。席森神父能够看到的事物,就是脚下的地板,头顶的天花板,宛如地毯般的轻飘飘的有机红色,两排全副武装,如同雕像般伫立着,看不清内在的卫兵,以及有机红色尽头宛如垃圾山一样堆砌的设备中留出的空余,以及像是站在空余处,像是从空余处生长出来,被从天花板垂落,从地面升起,从垃圾山一样堆砌的设备中延伸出来的管线连接着的高大纤细又生硬的形体第一眼看去,它像是她,是一个女性的人形;第二眼看去,它更像是某种朦胧意象雕刻而成的某种巨大设备的一部分,特别像是“天线”或“中枢”的一部分;第三眼看去,它就是它,已经从基础构造上完全不符合“人类”的概念了。
但无论它人们的眼中是什么样子,都不可否认,它是拥有智慧,可以思考的生命体。席森神父已经见识过太多这般怪异的非人生命,仅就超乎想象而言,它在这个世界上的形态和行为都不是一个特例。
这个自称“莎”的原住民以神秘的方式改造了自己,比它对另一个原住民同伴“畀”的改造,比它对席森神父本人的改造更加彻底,也因此更从人的逻辑上,偏向于非人的概念。自从和它认识的时候起,席森神父就注意到了,它的外形是一直改变的。这种改变和人类因为性格心理的变化而产生的气质变化,以及运用整容手术对身体结构进行调整的改变有着巨大的本质性的差别。
“莎”的外形比任何人类的形态,都更能反映其内在。
至少比起那些真正怪诞诡异的神秘事物来,“莎”似乎还是有一部分可以理解,可以用神秘专家的逻辑去解释。作为它的合作对象,席森神父对这一点尤为看重,也因此对它的形体变化十分上心,生怕在某一时刻,它就会变成自己完全无法理解的东西,就如同过去在神秘事件中所见到的那些自我认知和学识所无法解释的东西,而一旦发生这种彻底的本质性的改变,席森神父不认为自己还能继续与这个自称“莎”的原住民合作下去。
不过,随着世界末日的征兆逐一浮现,比起末日进程的速度而言,“莎”变成彻底无法理解的非人存在的脚步反而显得缓慢了。
席森神父几乎可以肯定,按照当前的趋势,在这个世界被彻底毁灭之前,“莎”不可能真的变成自己彻底无法理解,无法沟通的存在。因此,为了能够观测末日的降临,直到这个世界的最后一秒,以实践自身所信奉的末日真理,他的合作态度和最初相比,已经有了更深层的变化。
席森神父既没有中继器之类拥有决定性力量的外物,三级半的魔纹使者这个身份也并不具备决定性的力量,同时也没有能够与网络球、纳粹和玛尔琼斯家的末日真理教等等神秘组织相提并论的外援。要在世界末日到来的现在,比任何人都活得更久,为了在末日彻底凌驾在这个世界上的一瞬间,保证自己能够在末日露出“原形”的最后时刻对其进行确认和观测,他必须为自己找到更多的保险。
在他的理解中,对于末日真理教而言,末日是一个必然的过程,越过终点又会回到起点,意义就在终点变成起点的这一瞬间;对爱德华神父而言,末日是一个苦痛的结束和另一种苦痛的开始,意义需要从苦痛中寻求;对比两者,末日对他而言,更像是一个只有观测到才能真正开始的契机。
许多人会在末日的过程中死去,毋宁说,万事万物的终结,就是末日的过程,当一切都结束时,就是末日的终点。将起始、过程和终点完全观测到,才算是对末日的完整观测,因此,虽然自己必然会在末日死去,但是,确保自己是最后一个被毁灭的事物存在,并确认身为最后一个事物存在的自己被毁灭的同时,末日就已经结束,在对末日进行观测的计划中,可谓是重中之重。
以“莎”为核心的原住民是否可以确保自己成为“最后一个存在的事物”,席森神父并没有绝对的把握,或者说,希望极为渺小,不过,如果不对其进行投入,那么就连半点希望都没有。对他而言,自身如今所在的这个原住民群落,以及汇集在群落中的人们,无论他们来自于何处,带着怎样的想法,要去做怎样的事情都好,他们对他的意义更像是一个“外壳”。
伴随末日进程,这个“外壳”会被优先毁灭,这是必然产生的结果,但在席森神父的计划中,这个“外壳”不应该比网络球、纳粹和末日真理教等等兴风作浪的神秘组织更快毁灭,它的强度和存在时间,决定了藏身其中的他能够存在的时间。
席森神父通过各种秘密活动,准备了许多此类“外壳”的雏形,就连“黑巢”也是其中之一,然而,伴随着战争烈度的上升,超乎想象的势态变化,以及各种匪夷所思的神秘浮出水面,以及隐藏在这些细节中的末日进程的体现,这些“外壳”的雏形就像是泡沫一样,轻易就被毁灭,让他已经没有更多的选择。
席森神父已经不能够抛弃最后这一个“外壳”,哪怕对手是素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