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森神父推开圆形和矩形的高塔大门,走过漫长的中空悬梯,每绕行一圈,都能看到墙壁上的浮雕内容渐渐升华,它们在讲述一个无法用语言表达,而完全只能意会的故事,丰富的信息和情感在浮雕的每一根线条中浓缩,既像是在千万年间的历史变迁,又像是某些莫名生物的成长壮大,既是个体的改变,也是群体的演变。席森神父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一个匪夷所思的异世界里游走,每一次看到的事物都是如此的新鲜,却又能从中产生一些既视感,仿佛自己曾经在其它地方见到过类似的片段。
这些浮雕是如此的栩栩如生,让席森神父突然觉得它们一直都在活动,在说话,在歌唱,本是浮雕演绎的内容,却仿佛变成了浮雕亲自在讲述。席森神父感到自己的脑海中正在回响某种旋律,他无法将这个旋律变成自己的声音复述出来,也无法描绘这个旋律在脑海中的音色,但是,他就是觉得,有这么一种无形无质的存在,它的声音越过了物质和意识的边界在对自己说话。
那就像是——神明在说话。
因此,席森神父也有一种自己在和神明对话的感觉。当他猛然从这种感觉中惊醒,才察觉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悬梯,站在一个说话会产生回音的宽敞大厅中,红色一路铺到自己的脚下,但那既非是绸缎也不是皮毛,而仅仅就是一种充满了有机感的红色,形如地毯。
大厅的地面大部分是冷硬的无机物地砖,而这条充满有机感的红色镶嵌在这些无机物中,给人一种强烈的冲突感,就像是它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让人觉得它就像是某种不怀好意的陷阱,然而,席森神父已经身在其上,尽管有一种自己会陷下去的感觉,但身体的确被这条红色牢牢地支撑着。
沿着这条红色的两侧是两排全副武装的人形,从头到脚都被明显是构造体材质的装甲包裹,因为完全看不见肤质和脸面,所以也不清楚里面是不是真的人类,但是,用鳞片和半球状构造组成的装甲给人强烈的重量感,装甲上毫不掩饰的伤痕和补丁更是带来充满硝烟味的压迫感——这些人形的卫兵纹丝不动,却让席森神父觉得它们随时都会跳起来,冲上来,如同猎狗一样紧咬敌人不放,用一种惨烈却决不后退的气势将所有为敌者杀戮殆尽。
尽管席森神父不会仅仅因为这些人形的气势就生出紧张和恐惧的感觉,但是,这些人形的确是他和统治局遗址中幸存的原住民合作以来,第一次看到的存在。席森神父自己就是魔纹使者,对目前为止统治局遗址中出现过的安全卫士都打过交道,他十分肯定,这些人形绝对不是寻常的安全卫士,但确实拥有安全卫士的感觉。
要说现在这些类似于安全卫士的人形和现存的安全卫士,哪一个更加强大,没有碰撞过当然不能做出结论,但仅以感觉来说,在这个战争的关键时期,这些明显是站在己方一边的人形的确让席森神父有一种振奋的感觉——就像是已经面临了最糟糕的局面,却陡然峰回路转,出现了能够让己方继续坚持下去的转机。
这些人形既然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当然不可能只是一种巧合,席森神父不觉得惊讶,因为,一个立志于重启统治局安全系统的人物,理当保存有这样的实力,亦或者能够发展出这样的实力,才不至于让人觉得狂妄。
席森神父走在宛如地毯般,却又和地面格格不入的红色上,在他的正前方是统治局经典风格的管线结构和舱体式设备,从踏入红色的范围开始,入目所见的事物在风格上就开始发生变化:大量的齿轮和杠杆,在喷发的蒸汽中,在游走的电光现象中,以一种急促、粗重却十分协调的方式持续运动。
他要见的人就在红色尽头,那一片向四面八方蔓延的管线群和设备堆积中,特地空出的范围上。说是“人”,但也已经不是常识中的人类了,对方到底是否曾经是一个常识中的人,如今也已经无法分辨。席森神父只知道对方曾经是“女性”,如今的称呼是“莎”,是这一片原住民群落组织的头目,也是推动安全网络重启工作的主要负责人,曾经是统治局下属机构的一名研究者和工程人员。
“莎”的过去到底是什么其实已经不太重要,重要的是,她正在做的事情,以及她拥有做这些事情的能力,能够对如今的战争产生重大影响,而且这种影响力足以贯穿整个统治局遗址,就连素体生命也迟迟无法在她的手中取得决定性的胜利,无法全面占据整个统治局遗址。
哪怕素体生命在末日真理教和纳粹的支援下,如今已经占据上风,但仍旧有三分之一的统治局遗址范围,被“莎”牢牢掌控。无论素体生命、纳粹和末日真理教想要做什么,都无可避免要和“莎”发生直接碰撞。这也意味着,在这个统治局遗址的战争中获得胜利,就必须获得“莎”的支持。
席森神父和“莎”有着十分深入的合作关系,在眼下如此不利的境况中,他也想要更进一步探明对方的想法,和对方保持步调一致。
和素体生命的直接战争已经无法避免,在这场战争中,也不免会遇到来自末日真理教或纳粹的恶客,无论如何,己方处于弱势是显而易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