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巨蛋悬浮在黑暗中,一个巨大的存在感从黑暗深处探了出来。没有人可以说清它究竟来自于哪个方向,也没有人可以说清它的移动轨迹,同样也没有人可以说清究竟是它的哪个部分“探”了出来。高川也只是觉得,如今可以感受到的那个巨大存在,只不过是更大的存在的一部分而已——至于比例到底是多少,也同样无法说清。
如此的庞然大物天然就拥有让人窒息的压力,高川觉得黑暗中仅存的,自己和耳语者成员所在的这座教堂也在瑟瑟发抖,仿佛只要那个庞然大物稍微有个大一点的动作,这座教堂就会如同之前的那座教堂般瞬间解体。这个时候,高川也稍微意识到了,这个黑暗中的庞然大物或许根本就不属于新世纪福音,而是从别的什么地方突然闯入的第三者。
问题在于,这片黑暗到底算是什么?如此的无边无际,要说是物质,简直让人难以置信,这里可不是宇宙。高川十分清楚,在末日幻境中,人所无法深刻去认知到,仅仅是常识认为存在的东西,的确存在,却又不是严谨的。例如“宇宙”,这是只有在仰望星空,参与科研观测的时候,才能看到自己所能理解的存在。这也意味着,在末日幻境中,不会有人飞出宇宙,也不会有人去测量自己无法认知的宇宙数值,乃至于所有涉及理论的东西,也只在人们“知道”的时候才会存在。
简而言之,理论上,在末日幻境中,末日症候群患者无法理解,没有相关常识,没有进一步认知的东西,是客观不存在的。
与之相对的矛盾就在于,这些本应该不存在的东西,又的确存在着,被人称之为神秘。
这样的矛盾也证明了,在以末日症候群患者的人格为基础构架的这个世界中,存在不属于人类的东西。
眼前的这片无限的黑暗,自然无法从客观物质的视角去认知,而黑暗中的庞然大物,更不是属于人类的东西——高川在神秘专家固有的逻辑中,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在一层层潜入这个至深之夜的嵌套层时,也是从物质层面向精神层面过渡的过程,自己所在的地方,自己对自身的观测,虽然习惯性以物质性的视角去认知,但自己所观测到的东西,其实早就不是物质了,而是偏向于精神层面的现象。
所以,我现在其实是在某种意识态世界中吗?高川如此想着,而那个庞然大物的狰狞一角,更是让他有了进一步的猜测:也许,自己是在人类集体潜意识之中。
如果将人类集体潜意识比喻成大海,那么,下潜得越深就越是危险,高川用感知描绘着这个无形无状的黑暗怪兽,它的存在感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它不可能出现在人类集体潜意识的表层,理由很简单,越是靠近表层,它对全人类的意识的影响就越大。倘若它就在表层,那么人类的集体行为应该更多更明显得呈现出它所具备的特质来。
“不,它就在表层。”一个声音陡然从高川身后响起。
高川猛然回头,只见到新世纪福音的首领,那位诡秘绝伦的哥特少女依旧那身哥特风的裙装打扮,提着猩红色的阳伞坐在最后一排长椅的靠背上。但与其说,那细细的靠背托着她,倒不如说是她漂浮在那里,轻轻挨着靠背,在她的身后,那些歌唱结束后,就仿佛失去了灵魂,变成人偶般的教徒们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全身花白——包括他们的头发、衣服、肌肤——整个轮廓就像是用白灰捏成的,这绝对不是正常的表现。
高川完全没有注意到哥特少女是何处出现的,也没有发现这些教徒是何时变成了这副白灰的模样,明明他时刻用连锁判定监控着周遭的动静。就像是代表了“过程”的那一帧完全消失了。
哥特少女的目光从门外的黑暗中收回来,再次落在高川的脸上。高川只觉得脑硬体的效率陡然下降了好几个百分点,那是因为他看到了哥特少女脸上的表情——他第一次看到这种表情,他从最初就不确定,这个诡异的不知道是否还是人类的存在,是否还拥有人类的表情。
哥特少女的嘴角微微弯起,放在其他人身上完全可以说是“笑容”吧,但是,高川却无法得出“她在笑”的结论。说到底,这副微笑的模样虽然不是作假,但放在她的身上,和她那怪异的存在感相比较,就显得无比矛盾。
仅仅从外表而言,这么一个美丽的少女在微笑,应该会让人感到轻松愉悦吧。但是,高川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感受,脑硬体的效率降低也绝非仅仅是一个形容,且效率降低的原因,也绝对不是“受到了情绪的影响”。脑硬体作为保护、观测和收容高川所接受到的资讯的一个重要部件,会影响到其工作效率的,除了寥寥几个人的命令外,就只有神秘力量而已,而且,还必须是神秘性极高的力量。
哥特少女仅仅是做出了“微笑”的表情,其自身神秘性的发散,就已经开始干涉了脑硬体的运转——这是高川理性得出的结论,而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高川并不觉得她的存在感和神秘性达到了这样的地步。
但是,这里是至深之夜,倘若是她的地盘上……有着地利之便,所以神秘性大幅度强化了吗?高川不得不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