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蘅摇头说不用,那些东西她名字念着都费劲,更别说过目。
林嬷嬷便先让人扶着昭蘅到寝殿休息,她则带人把东西有条不紊地放入库中。
等着昭蘅在寝殿的床边坐下,绷直了一上午的腰背这才松下来,一丝丝冷汗从脊背沁出。
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心中尤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是她以后生活的地方吗?
窗户上挂着避风的毡帘,屋子里显得很暗。
她起身走到窗边,跪在软榻上,欠身抬臂将毡帘拉开。和煦的微风瞬间门吹了进来,吹动格栅处的珠帘轻轻晃颤。
屋子也亮了起来。
“昭训,宫闱局的送人过来了。”
一个宫女在门外唤道,昭蘅微愣:“什么人?”
“您贴身的使女。”
昭蘅“哦”了声,提起裙摆走出去。
竟然看到冰桃和莲舟站在屋中。
莲舟看到昭蘅时,脸色立刻露了笑,高兴地迎上去,哽声喊道“昭训”,屈膝跪下。
冰桃晃神瞬间门,随后也跟着莲舟跪了下去。
昭蘅赶忙扶住了她们,眼睛里亦染上几分湿润,说:“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昨天柳嬷嬷说要宫里要安排我和冰桃到另外的地方,今天才知道是来服侍昭训。我还奇怪……我们怎么能……我以为……那天晚上你突然跑了,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莲舟眼皮子浅,还没开始说话,眼泪便落了下来,一颗接着一颗,几句话说得稀碎。
昭蘅弯起唇角,轻轻拥着莲舟,温声说:“好了,不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
莲舟吸了吸鼻子,环顾四周,有些不真实地说:“你没事真好!还能见到你真好!”
昭蘅无奈地笑笑,轻轻擦她脸上的泪。
正是这时,林嬷嬷又进来了。身后跟着的宫女抬来了两盏宫灯,她问昭蘅:“这是陛下和娘娘赐下的长信宫灯,您看是放在寝殿内,还是库房?”
昭蘅抬眸,懵懂地眨了眨眼。她也是第一次当主子,不知道该如何处置,放在寝殿怕磕碰坏了,放库房又怕说是对陛下娘娘不敬。
林嬷嬷微笑:“陛下和娘娘都是很仁和的长辈,这是他们的心意,放在寝殿日用也无妨的。”
昭蘅看向宫灯。
那两盏灯异常精美,五彩琉璃打磨成薄片的灯罩蒙在烛台上,灯架用整木雕成两朵栩栩如生的并蒂莲花,花叶上的露珠以透明宝石镶嵌而成,即使没有灯光,也闪着五彩光芒,美轮美奂,炫目至极。
她点点头:“那就放在寝殿里吧。”
林嬷嬷道好,指挥宫女将宫灯摆在床的两端,出去前,她又请示昭蘅:“陛下娘娘赐了您丰厚的恩赏,殿下可否说何时带您去谢恩?我好提前准备。”
昭蘅愣了下,上次和李文简在行宫分别之后,他们再未见过。
她在宫中生活了十年,对宫廷生活却仍然很陌生。
“殿下最近忙于春祭,事务繁忙,抽不出身也是正常。”林嬷嬷见她神色微黯,又解释道。
昭蘅点点头:“殿下国事为重,我等他的安排。”
林嬷嬷瞧着昭蘅的眼睛里,亮起些许赞许。她原以为生得如此美艳的女子多少有些娇气,没想到她竟如此淡定沉稳。虽是行文上粗陋了些,但胜在脾性好。
心里正夸着,忽听她又道:“嬷嬷,我还想麻烦你一件事。”
“何事?”
昭蘅道:“你能教我认字吗?”
看着林嬷嬷微愣的神情,她解释说:“我家中贫寒,小时候没看过几本书,也认不得几个字。”
林嬷嬷先是觉得惊奇,随后推辞道:“我才疏学浅,恐怕误人子弟,实在不敢答应昭训。”
“无妨的。”昭蘅摇摇头,她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我也不求学得才富五车,只求能勉强读写。”
她仰头看着林嬷嬷,
眸中水光潋滟,声音轻轻柔柔:“嬷嬷也不想我以后丢了殿下和东宫的颜面吧。”
这个理由倒是让林嬷嬷无从拒绝,她只得轻轻颔首,立刻吩咐宫女去张罗笔墨纸砚。
昭蘅很早就想学识字写字,可是没有那个条件。在村子里吃了上顿没下顿,根本没有多余的银钱去上学堂,况且她还是女子,去义学偷听夫子讲学被发现了还会被驱赶;入宫后忙忙碌碌,机会更少;认识白榆,他知道她有心学字,曾想办法借过一套幼儿启蒙的书给她,她散值后窝在房里悄悄看,被茯苓发现,故意打翻蜡烛,把书烧了……
白榆、茯苓……
如今想到从前的事情,分明不过半个多月,却仿佛漫长得过了几辈子。
李文简刚踏进门,就看到昭蘅坐在床边,面前铺着纸墨,以手支颌,望着窗外出神。
春-光浮动,映在她的侧脸,将她的轮廓投映在屏风上,眼睫被拉得长如丝羽,随着她眨眼的动作,如蝶翼轻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