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年嗅到了牢骚的味道:“怎么,你有新活儿了?”
“当然!年年你不知道,近来指挥使疯得厉害,天天都如打了鸡血似的,玩儿命般使唤我们干活。”
烟年欣慰:“不错,他终于学会换几只羊薅了。”
燕燕快委屈哭了:“你还笑我,指挥使天天令我和蒺藜给你递消息,可你都不出门,连带着翠梨也日日猫在宅子里,让我们怎么递?”
烟年道:“会不会就是为了躲你俩,我才不出门的呢?”
燕燕词穷。
“年年,我都好久没见你了。”燕燕道:“你看你这脸蛋,都熬得憔悴了,蒺藜说你院子里天天都晒被单,叶叙川这狗贼,他究竟对你做了什么啊!”
这就很难以启齿了……
烟年安慰她:“能做什么,就男女间那点屁事呗,其实他活还挺好的,是我无福消受。”
任务性质不同,悲喜并不相通,燕燕再次词穷。
烟年感叹:“老娘第一次遇到如此难搞的男人,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勾他了,抓住男人么,要不抓住他的胃,要么抓住他的……”
烟年右手虚虚一握,比量了个上下滑动的姿势。
燕燕蓦地瞪圆了眼,手中团扇啪唧落地。
“这么大?”
烟年的神情陡然沉痛,纤纤素手又张开成一个巴掌形。
燕燕大受震撼,半天才挤出一个感叹词:“哇……”
投向烟年的目光中多了十分的同情。
近日遭遇实在不堪回首,烟年不愿多说,直截了当问她:“何事寻我?”
被问及来意,燕燕正色:“近日燕云边境有异动,国朝寻了借口关了榷场,还在募新的厢军,指挥使怕又要起战事,便让你来探听一二。”
烟年沉吟:“今年收成不好,老周的煎饼都涨价了,募厢军,多半是为了消纳灾民,只是不知关榷场所为何事。”
燕燕担忧道:“就怕是厉兵秣马,准备北伐,当年叶家的蕃兵便是折在了北伐上,好不容易安定几年,现在叶家的后生又掌了天下军权,燕云那儿人心惶惶,就怕他要重振旗鼓,一雪前耻了。”
烟年皱眉不语,总觉得叶叙川对战争似乎并不狂热,甚至有些反感。
但这也只是捕风捉影的感受罢了,她终究没有明言。
望了一眼鱼鱼去世时睡的那张小床,烟年点了点头道:“我明白。”
*
虽答应了燕燕,但烟年深知此事急不得,因叶叙川生性多疑,她有心打探,很容易被他察觉。
若能混入他书房去就好了,烟年遗憾地想。
可惜他从不带公文来外宅处理,他来外宅只有一件事要做,就是睡她。
所以,今夜叶叙川又来睡她时,烟年乖巧地提前沐浴焚香,敷上减缓红肿的药膏,等着主子来享用。
相当于一只乳猪沐浴焚香,再自行躺上案板,往身上插根竹签子,上书“吃我吃我”四字。
烟年为此悲愤无比:还有谁能比她更敬业?还有谁?
见叶叙川视线落在了棋篓子上,她认命地捻起一枚棋子:“我自己来。”
男人俊美的眉眼间浮现出困惑,他问:“你做什么?”
烟年老脸一红:“上次大人不是……”
叶叙川了然,含笑挑眉道:“难道你还想来一回么?”
烟年立刻把棋子放回篓子里:“不,我不想。”
她没有这种世俗的野望。
叶叙川瞥她一眼。
女人如蒙大赦的神情还未收拾妥帖,那双妙目如一汪盈盈天河水,生动又灵巧。
她的眼睛生得极漂亮,可少有波光潋滟的灵动时刻。
叶叙川从前认为这双眼美则美矣,全无灵魂,直到某一天他漏夜前来,适逢她立在穿花回廊下,教她的鹦鹉说话。
那时她未施粉黛,素着一张脸,干净温柔,细白的指间捏一块黍米糕,认真地重复着:“跟我念:叶大人。”
鹦鹉学舌:“叶大人,叶大人。”
“真乖,”她眉开眼笑。
这一笑如海棠在春夜中盛开,明艳照人,满溢真诚的感染力,与那时的笑容相比,拿来敷衍自己的笑显得黯然失色。
今夜也是如此。
她的深情只在她口中罢了,实则真心地对他笑一笑都不愿意。
叶叙川生性高傲,不愿做迫人强笑这等掉价之事,更不愿承认自己有些羡慕那鹦鹉。
所以他只是神色微冷,哼了一声。
烟年自然不晓得他心里在想什么,只当他又犯了病,准备找点新鲜花样折磨她。
视线中出现了棋篓子,忽然想起了燕燕委托她探听的任务,于是轻轻一扯叶叙川的袖子,讨好道:“烟年陪大人下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