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兄, 你瞧这!唉,这如何是好啊!”
孙仕明手掌手心乱拍,不停转圈叹气, 满脑门的烦恼与焦急。
从船舱里, 再奔到走廊上, 拉开窗棂,探出腰身用力扭头, 往码头方向张望。
河上风大,孙仕明的幞头, 被吹落下来,他哎哟叫唤, 慌忙拿手去接。
幞头掉进了河里, 在波浪里浮沉。
幸亏孙仕明的头发起了油, 很是服帖贴在头皮上, 便没那么乱糟糟。
“烟邈, 你个狗东西,真是没眼力见, 还不去给我拿顶新幞头来!”
随从烟邈在忙着整理行囊,莫名其妙被骂了一通, 抬头看去, 赶紧从行囊中找了新幞头出来。
孙仕明比烟邈高,他是绝不肯低头, 烟邈便使劲垫着脚尖,将幞头往孙仕明头上戴。
程子安袖手看热闹,他一言难尽看向旁边的程箴,给了他个同情的眼色。
程箴真是端方君子,上次与孙仕明一同进京, 这一路称得上是卧薪尝胆了。
烟邈费劲了力气,伺候孙仕明戴好了幞头。他终于肯自己伸手理了理,疾步冲到程箴面前,拱手施礼。
“无疾兄,娄氏与使唤的婆子还没上来,船就开走了。唉,无疾兄,待去了京城,我身边没人伺候,如何能安心下来温习功课。无疾兄,拜托拜托,劳烦你去闻山长跟前说一声,让船调转头回去,让她们上船?”
程箴神色很是复杂,程子安笑着道:“阿爹,你帮帮姨父吧。走,姨父,我们一起去找师母。老师严厉,师母慈爱得很,她好说话。”
孙仕明立刻松了口气,高兴地道:“子安真是懂事,有劳子安了。无疾兄,此次我还在替你烦恼,唯恐你再次走这条路,想起受伤之事,会引得你难过。有了子安在,无疾兄此生也就无憾了。”
程子安无语望天。
孙仕明的言语极为真诚,他是千真万确替程箴担心,但他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比如某人受了伤,伤已经完全愈合,看上去与寻常无异。
但孙仕明这种人,他会不断抚摸着伤处,表达关心:“万幸万幸,伤口好了啊!”
等于是将伤处再次揭开,想忘,想好,统统没门!
程箴本想说些什么,听了孙仕明的话,只唔了声,施施然带着他去了林老夫人的船舱。
林老夫人正在屋内与崔素娘说笑,见程子安敲门,探头进来,露出了一个笑脸:“师母,阿娘,你们忙不忙?”
林老夫人脸上堆满了笑,招手道:“不忙,我与你阿娘在说闲话,快进来坐。”
程子安进屋见礼,道:“师母,姨父想见见你,有些事情要劳烦你老人家,不知师母可要见见他?”
林老夫人眉毛一挑,朝一旁的崔素娘挤了挤眼,笑呵呵道:“你让他进来就是。”
程子安便出去传了话,孙仕明赶紧进屋见礼。
林老夫人笑着请他坐下,船舱内狭窄,崔素娘说了几句话,便与程箴一同走出屋,在走廊上立着看沿岸的景色,张着耳朵听屋内的说话。
程子安是无论如何都要看好戏,他巍然不动坐着,听孙仕明结结巴巴说了来意。
林老夫人听得眉毛都快飞了出去,她好笑问道:“孙举人,你这次进京是去作甚的?”
孙仕明愣了下,他忙道:“老夫人,我这次进京,当是为了考春闱。老夫人可是以为,带了妾室随行,会不吉利?老夫人放心,男人外出,身边带着婢女通房妾室随行,乃是常事,并无如老夫人担心的这些忌讳。”
林老夫人听得来气了,冷笑了声,“孙举人,既然你来寻我,我也就托大与你多说几句。婢女通房妾室,她们没甚不吉利之处,倒是你才不吉利!”
孙仕明被林老夫人不客气的一席话,说得有些懵了,脸色涨红起来,吭哧着道:“老夫人何出此言?”
林老夫人道:“我看呐,你也休要考科举了。人说“人情练达即文章”,你这人情练达,写出来的文章可是狗屁不通!”
说到功课上,孙仕明就再也坐不住了,板着脸道:“老夫人并未考过功名,更未看过我的文章,如何能判定我文章的好坏?”
林老夫人嗤笑一声,问道:“那我问你,你此次进京,是与谁同行?”
孙仕明楞在了那里,苦苦思索了下,总算反应了过来,忙道:“老夫人,你是误会了,姐姐估计也想岔了。娄氏不过是妾室而已,就算是良妾,岂能越过婉娘去?婉娘是我的正妻,我当会尊着她,重着她,万万不会让娄氏越过了她去。”
林老夫人问道:“若以后娄氏诞下儿女呢?”
孙仕明答道:“当会尊婉娘为嫡母,阿宁阿乔有了弟弟妹妹,姐妹兄弟多了,也能互相帮扶一二。”
林老夫人哦了声,问道:“我知道孙举人家□□有兄妹,都是一母同胞嫡嫡亲的兄妹。孙举人为长,弟妹皆已经嫁人成家。妹妹最小,你们兄弟当年分家时,听说闹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