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志国盯着常劲中,好像他是压榨劳动人民的狗地主。
“怎么着,我徒弟给你画图,让厂子生产新产品、让你受表彰,你连个工资都不给?常劲中你丫还是人吗?”
常劲中嘴角直抽抽,他擦了把冷汗,苦笑着说:“老荣子,小林又不上班,厂里没这样的规矩啊……再说,过年的时候不是也……”
“也什么也?那点儿东西就能买一张图?你想瞎了心吧!”
荣志国撇着嘴眯着眼,手指轻点着挎包,另一只手捏着烟,又吐出口烟雾才说:“丫头刚才给了我一张新图,大生产线的图。”说罢,他斜眼睨着常劲中,半晌才继续说,“春交会是个好时候啊,不止能出口创汇,我也可以和那几个老兄弟见个面儿。沪市机械厂的老钳子这回也过来啊,哎,我这真是岁数大了,总想着和老伙计在一块儿……”
这话意思就很明显了——你不给我徒弟开工资,我就敢把这张大生产线的图送给沪市机械厂,如果他们要我的话,我过去也不是没商量。
八级钳工啊!哪个厂子不抢着要?只要荣志国点头,什么户口、房子、工资,那都不是事儿!
常劲中的冷汗掉得更凶了,他一把按住荣志国的手腕,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老荣子你别闹,你也替厂子想想,这样的先例真的开不了啊!”
荣志国冷哼。
替厂子想?
丫头都穷到去糊火柴盒了,他还替厂子想?谁替他小徒弟想想?
常劲中当然不知道荣志国在想什么,只能苦口婆心的继续劝解:“老荣子,不是我抠,但是你看啊,小林她是知青,突然间在机械厂挂了职拿工资算怎么回事?好说不好听啊!”
荣志国眸光微转,依旧用最冰冷嘲讽的眼神看他:“哦,那你就白拿人家丫头的东西给自己捞好名声呗?”
常劲中:“……”
他是真的一点儿都不讲理啊!
常劲中拧着眉头,心知这事儿如果不解决,他不仅要失去那张大生产线的设计图,还要失去他们厂唯一的八级钳工。
开工资是不可能的了,绝对不可能,没有这样的规矩。
那……
常劲中在心中飞快的拨弄了一会儿算盘,一咬牙说道:“这样,这次春交会上,我拿出手摇脱粒机的成交额的百分之一给小林当奖金!这样总行了吧?”
手摇脱粒机虽然用料不多、成本不高,但它是独一份的新鲜玩意儿,又是促进农业生产的好东西,出口的定价是五百块。
相当于每卖出一台手摇脱粒机给林念禾五块钱。
这个奖金听起来不少,可没人知道春交会上到底能卖出去几台手摇脱粒机,若是一台都卖不出去,那林念禾的奖金就只有一个空红包了。
而且这还是一锤子买卖。
荣志国瞬间就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指着常劲中的鼻子开骂:“你大爷的,你他娘的真是一点儿脸都不要!欺负小丫头,你丫还算个爷们儿了?”
常劲中脑仁生疼。
“那你想怎么着?我也把话撂这儿了,不上班开工资是不可能的,谁来了都不可能!”
常劲中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不他把厂长给小林当?让她对付这老家伙吧!
荣志国是想给林念禾弄一个铁饭碗的,他有把握给林念禾要到二十块的工资,可看常劲中这样儿,铁饭碗是不可能有了,那就只能把一锤子买卖尽可能延长。
“只这次春交会肯定不行,”荣志国摇着头,“以后所有的广交会,只要是小林的设计图做出的东西,你都得给百分之一的成交额当奖金。”
常劲中:“……!”
“老荣子你不要太过分!”
“我过分?我家丫头都苦到去糊火柴盒了,我这还叫过分?我当师父的不给徒弟饭吃才叫过分!”
常劲中:“……”
“人姑娘不吱声儿你丫就装死,你他娘的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
“一把年纪了不要点儿脸!”
“……”
常劲中无语问苍天。
谁家厂子有脾气好的八级钳工吗?
他拿老荣子换。
倒搭二百块钱也行。
……
林念禾怎么都没想到,她坐着火车唱着歌,突然就被大馅饼砸中了脑袋瓜。
百分之一的成交额分红!
而且还是每次广交会、每种她做设计图产品都有!
林念禾心中狂喜,面儿上却一脸惆怅:“这样啊,那要是一台都没卖出去……算了,没关系的,我原本也不是为了钱。”
林念禾的后半句话是真的,她真没打算用这些东西牟利。
不过利都已经送上门了,她勉强收着也可以。
嗯,真的是勉强……嘿嘿嘿……
以防常劲中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