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内室里,三爷陈贺正翘着腿儿坐在四方椅上,手上捏着两张行军图,皱眉看得认真。
杨三奶奶端了助眠的汤药进来,见他还在看,便上前两步,抽走了陈贺手里那两张图纸,又朝桌上摆着的汤药努努嘴,说道,
“看看看,不分昼夜的看,到头喝多少的汤药也是白搭。”
陈贺失笑,“你这又是怎么了?二嫂给你气受了?还是娘又说你了?他们就是如此,你别与他们一般计较......”
“我计较?这普天之下,哪里找得出我这样大度的人!我但凡计较一丁半点儿,这家里都得鸡飞狗跳不可。”杨三奶奶一屁股挨着陈贺坐下,抬头翻了个白眼儿,说道,
“再说了,她们俩如今哪顾得上我,扶风榭那位,才是她们最怕的呢。”
杨三奶奶把今儿个席面散了之后,柳侧妃回去又大发雷霆,痛骂了李若整整一刻钟的事儿说给陈贺听了,“......你是没听见,那李氏,被你娘从头到尾,数落得什么都不是。今儿个在席上的时候,王妃多提了一嘴,说是把珍宝阁给了李氏,让她有什么看上的首饰头面,只管叫人去珍宝阁拿,你是没瞧见,你娘那脸,当即便垮了,啧啧。”
“什么你娘我娘的,你若不高兴听,只当没听见便是了。说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陈贺皱着眉,有些不大高兴。
“我这不是顺嘴么。”杨三奶奶见好就收,插科打诨了一句,又说起另一桩事儿来,
“这珍宝阁给了李氏,芙蓉山庄也给了李氏,你......母亲必定不可能罢休,方才在屋里头,母亲便说了,这芙蓉山庄是王妃自个儿的,那珍宝阁,总该写的是父王的名儿了吧?既然如此,那这东西便不该只给李氏,说到底,也是府中的财产。我看母亲那意思,是想借珍宝阁说事,让父王找个差使给二哥做。”
“此事,怕是不妥......那珍宝阁虽说是府中的铺子,可也是王妃当年一手扶持出来的。若是没有王妃,这珍宝阁也做不了如今这么大......”
陈贺犹疑地看着杨三奶奶,“父王,如何能同意?”
“你看看你,就是太老实了!你管父王能不能同意呢,那也不是你我要操心的事儿。就说这桩事情,最关键的,是母亲那边怎么处理,她既然要拿公平二字去堵父王的嘴,那怎么能不带上你?
老二是父王的儿子,你也是父王的儿子,没道理这说情的时候让你顶上,拿好处了,却不叫你跟着享享福。”
杨三奶奶一面说,一面瞄着陈贺的神色,语气忽的一转,“母亲偏疼老二,这是你们打小就开始的,当初我嫁过来的时候,你不也说过吗,母亲更疼老二一些。母亲不肯帮咱们,咱们小三房,若是还什么都不管,那等最后,这府上,还能剩下什么给咱们?
我也不是说要争什么,但,二房有母亲帮衬着,小长房又有王妃帮衬,就咱们,两头不沾,你说说,要是不筹谋着些,到时候,谁能记得咱们?
难不成,你一个男丁,到最后却只能那几个妹妹一块儿,分分中馈里不定点儿的家产?哪有这样的道理!”
陈贺拧着眉,一时没接话。可杨三奶奶这番话,字字句句都说进了他的心底里去。
阿娘偏心二哥,这点,他自小就感觉得出来,所以他才更加努力的读书、做学问,习武,就为了能多挣得阿娘的一些关注,可阿娘的心思,这么多年,也依旧只盯在二哥身上。
明明他比二哥更聪明、更合适做王府世子,可阿娘眼底偏偏就瞧不见他!
当年娶亲,分明是他先挑中了安家的嫡出小姐,可阿娘却说,安氏出身高,更合适二哥一些,又说他年纪小,过两年再娶也使得......这些年,他让给二哥的东西,多的数不清,可二哥又何曾让过他什么?
二哥不想和陈集争这王府世子之位,可他想!
他从前让了这么多年,如今,难道还要一直让下去吗?
“三爷,有些事,咱们就得自己争才是。”杨三奶奶握住陈贺的手,落低了几分声音,
“前些日子,上京不是来了两个官儿?领头那个王大人,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掀了洪都几个要员,这拔出萝卜带出泥,幽州各地,多多少少也空出了些位置来,这要紧的官职咱们攀不上,也不去想,可那些级别低一些的,总该能想想吧?
你若是愿意,我这便修书一封,告诉阿爹,请他帮你运作一番,你这头,再求父王搭把手,届时,怎么都能成事儿。”
“我知道,你一向最敬重娘,不敢违背娘的话......娘不愿你做官,不就是不愿意叫咱们先占了头筹,生怕到时候你做得比二哥更好,会夺了父王的注意力吗?她就是怕二哥到时候争不过世子,却不想一想,你比二哥更合适去挣这世子之位。
有些话,其实不必多说,等你做到了那一步,阿娘必定也能体谅你如今的境况。相公你这一身才学,若只是为了所谓的手足兄弟情继续这般蹉跎,那才真是可惜了。三爷,你本不该如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