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野草,但我们不是傻子。”
天幕暂时消失,但是天幕带来的影响力远远没有停止。
民间的百姓不再选择沉默,选择发出自己的声音,说出自己的诉求。
“野草也需要土地,我们需要田。”
“我不要别人的田,把我的田还给我。”
“我从没犯错,祖上也是良民,为什么要把我变成奴籍?为什么种我自己的田地还要给别人当长工?”
百姓对着来镇压的官兵,说出自己的疑问,说出自己的不满,姿态甚至是小心翼翼的。
他们不是乱民,不是贼子,仅仅是田地被占之后活不下去的农民。
他们没有蓄谋已久造反的藩王那样精锐的甲胄和武器,他们提着常见的农具和家里的菜刀,汇聚成浩浩荡荡的队伍,从乡间走向官府,往日木讷麻木的脸上多了一些沉重和愤怒。
那是压抑了许久的压力终于得到了爆发。
在各朝各代,都有这样的百姓走向了官府,浩浩荡荡,看起来仿佛蚂蚁一样可以轻易碾死,但也如同蚂蚁一样无处不在。
在大秦,哪怕是老秦人,也苦得直抹眼泪:“徭役太重了,我的腿瘸了,活着回来了,可是我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长城下!”
男人怜惜自己死去的儿子,怜惜家中又要带孩子又要耕地的妻子和老人:“太苦了,太累了,就不能轮流来吗?哪怕一年只有一半的时间修,给我们留一半的时间种地,给家人留点口粮也成啊……”
“男丁都死光了,女人们又要服徭役又要种地又要养孩子,我好累啊,真得好累……”
女人伸出长满老茧的手,手上满是伤疤,在裂开的伤口里夹杂着泥土,她的语气麻木而平静。
同样还有其他女人,牵着自己的孩子带着哭腔质问:
“我们村被叫做寡妇村,全村的男丁都死光了,留下的只有女人和未成丁的男孩,种地一天到晚都在地里也耕种不完,可是朝廷现在还要征女丁去服役,那我的孩子谁来养?”
穿着甲胄的秦锐士与他们沉默地对峙着,没有冒然对百姓出手,而是快速将相关信息送到了始皇帝的案头。
嬴政先是沉默了许久。
大秦刚从奴隶制转向封建制社会,上层统治阶级相对于后世其实对底层庶民更为忽视,毕竟,在他们的眼里,曾经统称为“奴隶”。而奴隶甚至还没有牛马重要,死了也不值钱。
但是因为天幕,嬴政看到了后世的变化,看到了“百姓”的意义。
他们也是有无限潜力,是这个国家最重要的基础。
“皇陵可以慢慢修,长城不能停止。”嬴政听了几期天幕,已经开始重视庶民,开始考虑地更加体贴。
“长城徭役增加俸禄,增加食物待遇,尽量减少服役者死亡。家中有孩子的女丁往后无需征兵,骊山墓那边的壮丁先派去修长城。”
和大臣们继续商量一番,还有女性在耕牛
和农具不足的情况下如何耕作大量田地的繁重任务如何解决,如何养育孩子等问题。
大秦是封建帝制的开始,原本一切都要摸着石头过河,许多政策完全没有任何参考,只是按着秦国春秋战国时期的战时政策来进行一味的高效率往前行驶。
但是现在,有了天幕,有了后世的参考,也有了后世的经验,开始徐徐图之。
百姓的抗争也并非立刻想要推翻秦朝,而是为了争取自己的生存权利,哪怕是多一把铁农具、少服一个月的徭役、或者家中少征兵一个男丁也好。
在上层人士眼中无足轻重的一个人,是底层人士家中的顶梁柱。
在上层人士眼里不值一提的某个服役者的死,是底层人士家中天塌了一般的悲剧。
看着抗议的百姓,贵族们前所未有的明白,在他们眼中完全不在意的仆人、士兵等小人物,原来也是别人家中不可缺少的一员。
“陛下,臣请求往长城、骊山等地派驻医官,对受伤的服役者进行救治。”夏无且恭敬请示道。
嬴政满意地看了夏无且一眼:“善。不过你可有人选?”
夏无且犹豫一番,他身为陛下最信任的太医,自然是不能离开的。但是去骊山和长城这些地方给普通人看病,说不定其他太医会觉得是污辱,自己举荐谁万一不愿意怎么办?
谁知夏无且那位跟着学医的小孙女主动走了出来:“我去吧。”
嬴政和夏无且同时惊讶地看了过去。
小孙女恭敬道:“各位大人在宫中脱不开身,我虽不才,但是自幼深受家庭熏陶,学医的时间是最长的,现在也没有太忙碌,我和各位学徒一起去,也可以练练手。”
还有一点她没说,宫中太医可能会因为从医治贵人到医治刑徒和庶民的落差不悦,但是他们这群新手学徒难得接触病患来亲自上手,只会更加珍惜这样的机会。
夏无且又有些不舍得了,万一刑徒里有乱民怎么办?
他刚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