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装作不明白:“怎么,你们的钱都要带出去给你们家人使唤?不是我说,当初将你们卖为宫婢,你们家中本身就得了一大笔银子,已经是足够过活了,怎么还要跟你们要银子?你们自己不吃不喝了?将来到了岁数出宫,没有银子傍身可怎么成。”
鹦哥苦笑着摇头:“姑娘哪里知道内情,我们金鸣人,就算再穷,穷得要饿死了,也绝不肯将儿女卖为奴隶,宫中的奴婢,要么是被官兵硬抢来的,要么就是先前周边一些小国的臣民,战败之后掳进宫的,再有,就是你们永丰那边儿卖过来的。”
辛夷虽前世没进过宫,但多多少少知道宫婢们的来历。
永丰的宫婢们,大多数是小时候就被从外头采买进来的,除此之外,有一部分是罪臣家眷,还有一部分是攻打周边小国俘虏来的。
后两部分占比极少。
一是,赵祺此人生性残暴,罪臣的家眷要么就是一起死了,要么就是被丢入风尘烟花地,供人享乐,能进入宫中做宫婢,简直就是凤毛麟角。
二来,赵祺登基后,除了头上一两年摆出个明君的架势,震慑一下周边小国,后头就做甩手掌柜了。
小国来臣服,说几句好话,他就大把东西赏赐出去。
小国要是挑衅,他也不管不顾,给些粮米打发,好显得永丰是个天国上邦,而他则是天子,有天子的胸襟和气度,无需与这些小国计较。
据辛夷所知,永丰这些年来,最近一次与他国开战,还是隋阿娇的爹、先前的武安侯带兵拿下了达挞国,达挞国便有不少人成了俘虏,或是进宫,或是被赏赐给诸位臣子。
隋阿娇的爹也正是在此战中生了急病而亡。
没想到金鸣宫中的奴婢来历这么复杂。
“如今日子还算是好过的呢,”鹦哥叹气,“先王病重,当时君上还是太子,曾定下一条规矩,宫中再添奴隶,就得出银子出钱粮,不得再掳掠平民百姓,在宫中也得给奴隶们月钱和衣裳吃食,且奴隶到了年岁还能出宫去,哦对了,那十日一出宫的规矩,也是当时身为太子的君上给定下的,也多亏了君上,我们才有好衣裳穿,吃得饱穿得暖,也能攒下月钱给家里人送出去了。”
石竹附和道:“雪莲就是去年才进宫的,她家的羊因为一场大暴雪全死了,不得已,才把她卖给官府,官府就赏给她家里十只羊,她阿爹说了,对不住雪莲,以后不要雪莲的任何东西,我倒挺羡慕雪莲的,她攒下的月钱就全是她自己的了。”
“你又浑说!”鹦哥掐了石竹一把,“你阿爹对你那么好,你还想着不帮帮家里头?再说,你家里就你一个女儿,你阿爹还给你攒嫁妆呢。”
这又勾起了辛夷的好奇心:“你们屯子上的人是不是都很穷?”
“穷着呢!”
鹦哥和雪莲异口同声。
“朝廷不让我们屯子的人养牛羊了,说是叫我们种地,可怎么种呢?地底下都是石头块,开一块地要费不少工夫,长出来的庄稼总不如永丰的好。”
“地里还缺水呢!”石竹抢着说,“冬天就下大雪,一场大雪便能冻死不少庄稼,到了春天,雪化了,就要发大水,大水过去,转眼到了夏天,老天爷却不肯下雨,这便又是大旱,大雪、大水和大旱,这一圈轮下来,到了天气晴好的秋日,地里活着的庄稼就那么一丁点,除去明年的种子,能留下够一家人吃一年的口粮,已经算是老天爷赏脸,反正我家里从来都没存下过粮。”
听她们说得这么可怜,隋阿娇和高嬷嬷等人,早就已经泪汪汪的了。
绣球就想得很简单:“既然种不成地,那就不种了,仍旧养牛羊去呗,何苦还要巴巴儿地受穷。”
“是官府不让我们养牛羊的,”石竹小声抱怨,“就是君上当太子那几年不让养的。”
“你快闭嘴吧,”鹦哥又掐了石竹一把,“以前咱们屯子上家家户户养牛羊,日子也没见得比现在好过。”
隋阿娇很好奇:“以前养牛羊,日子也不好过么?这可真是奇了,叫你们种地,你们说种地活不成,让你们养牛羊,你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辛夷摇摇头。
隋阿娇以前虽然帮着武安侯老夫人管过家事,却哪里知道真正的穷苦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
金鸣就这么大点地方,人人都养牛羊,杀的牛羊肉、薅下来的羊毛、挤出来的牛羊奶,要卖给谁去?
穷苦百姓没门路,那些豪强世家就登场了。
他们几乎是半买半抢,从老百姓手中拿走养好的牛羊,卖到永丰来,赚得盆满钵满。
真正劳作辛苦的百姓们,只能吃些豪强世家剩下的,还得对豪强世家感恩戴德。
这其实跟永丰差不多。
只不过永丰不养牛羊,而是种地,真正种地的百姓没有地,只能租有钱人家的,种出来的粮食,却全进了有钱人家的粮仓。
辛夷把这个道理跟隋阿娇一说,隋阿娇就明白了。
“种地也好,这会儿种地才兴起来,世家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