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骤然抬头。
隋阿娇在保她!
心底有根静寂已久的弦像是忽然被拨动,发出铮的一声响。
从十五岁为救父沦落风尘,她不知看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屈辱,从无一人,在她彷徨不知所措的时候,站出来护她。
今日,她遇到了隋阿娇。
“郡主?”
邱达显然没听说过此事,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嘲讽。
“隋小姐莫不是在说笑?某可不知道,皇上竟然会封武安侯府家的小姐为郡主,武安侯何德何能,还能给自家的姑娘挣个郡主出来,他能挣一文钱把自己的债给还上,就算是个人了。”
果然跟钱有关系!
辛夷振奋精神,举步上前,与隋阿娇并肩而立。
“敢问邱郎官,我家侯爷到底欠了你们金吾卫多少钱?”
“欠钱?”隋阿娇目露震惊,“辛夷,你怎知我叔父他欠钱?”
“大小姐,此刻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若侯爷果真欠了金吾卫的钱,那咱们府上就不用忧心了。”
先帝德宗后期,金吾卫权柄愈盛,一些金吾卫郎官或其家人,私底下开设赌场,诱人赌钱,一面又暗地放印子钱。
倘若收钱的时候没钱还,金吾卫霎时就变了脸。
甚至还有金吾卫公权私用,将欠钱的人抓进诏狱折磨的。
不过永丰律例严禁放印子钱,这些金吾卫还知道分寸,催债之时不至于太过张扬。
加上武安侯到底算是个侯爷,他们今日来要钱才这么客气。
就是不知道武安侯到底欠了金吾卫多少钱,怎地到了要变卖下人筹钱的地步。
“不多,”邱达伸出手翻了翻,“白银一万两。”
一万两!
武安侯府现在哪有这么多钱!
就是把所有的下人都发卖了,加在一起也凑不出来。
隋阿娇身子摇摇晃晃,眼看着又要晕过去,辛夷赶紧掐了她一把。
“大小姐,要镇定!一万两银子值当什么,侯爷只要不是犯了事就好说!快去后头寻老夫人拿主意,叫老夫人瞧瞧府中还有什么东西能暂时押出去的!”
隋阿娇游移不定:“那这里……
“大小姐放心,有我在。”
隋阿娇这才提起裙角小跑着走了。
银子有了着落,邱达就收起戾气。
他跟辛夷笑着打哈哈:“你这个丫头倒是很有几分胆色,我家中还缺个洗衣做饭的婆娘,要不,你跟我过吧。”
辛夷淡笑:“多谢邱郎官抬举,但奴是贱籍,配不上郎官,况且奴已经答应郡主,要陪着郡主。”
隋阿娇那般怯弱,方才都敢站出来护住她,这份恩情,她不能不报。
但在此之前,她还有事要做。
“隋小姐真的是郡主?”
“这种事情,奴怎敢欺瞒郎官?只不过才封郡主,上头旨意还没下来而已,郎官若不信,现在就可叫人去鸿胪寺打听。”
邱达舒展眉头:“鸿胪寺?难不成隋小姐要和亲金鸣?原来如此。”
气氛不像方才那般剑拔弩张,辛夷便朝着依旧躺在地上的武安侯夫人谢氏努努嘴。
“郎官预备叫我们夫人就这么躺在地上?我们侯爷既然无罪,郎官若是这般对待侯府夫人,传出去不好吧?”
“哦,是了是了。”
邱达一拍脑袋,讪讪地笑:“我们在这儿也不方便,小丫头,你找个空房间,我们一边吃茶,一边等侯爷拿银子来。”
这架势便是今日拿不到银子就不走了。
辛夷举目四望,没一个人肯来引路的,她只好胡乱指着趴得最近的一个丫头,把谢氏托付给她,亲自将邱达一干金吾卫引到前院的倒座房。
因无人伺候,辛夷又只好去烧水煮茶,却被邱达拦下来。
“喂,小丫头,你真要跟着你家主子去和亲?别去了,金鸣小国,一穷二白,哪比得上咱们永丰富饶!一会儿我就跟你家侯爷说,把你许给我,可别说不啊。”
邱达一面说,一面摩挲着描金刀。
“我看上你了,我这个人不大喜欢听人家说不,你已经说了一次,别再说第二次。”
辛夷心一抖,眼圈便红了。
“哭什么啊!”邱达手持描金刀,挑起辛夷的下巴,“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你主子要是知道我看中你,肯定也会为你高兴的。”
家中奴仆能嫁给金吾卫的郎官做正室,的确是一件大喜事。
辛夷几乎能猜到,武安侯怕是立刻就会把她认为义女,风风光光将她嫁出去。
即使是隋阿娇,也无法保下她,说不定,隋阿娇还会打从心眼里高兴。
侯府义女嫁给金吾卫郎官,以后谁也不敢轻易招惹武安侯府,隋阿娇怎能不高兴呢?
人心这东西是经不起推敲的。
她看过太多人心,早已经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