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知县脑子发懵地进了去。
小院的主屋,穆揽芳正跟江月坐在一处。
前一天江月既查到了毒源,便去药房里翻看穆知县给老大夫和医女购置的医书,了解了灈水莲的特性,用上穆府齐备的各种药材,开始针对性地制作解药。
到底是第一次接触灈水莲,而且医书上都没记载这种香草有毒,所以进度并不算特别快。
但江月有灵泉水在手,能保穆揽芳一口生气,便让她试了几种解药。
期间穆揽芳的崩漏之症还发作了一次,又流了不少血。
但好在前一日,江月便已经制出了正确的解药。
这又是去翻医书,动药材,端血水的,动静闹得不小,自然瞒不过同住一个府邸的尤氏。
所以江月便将计就计,让绿珠去灶房顺了一块老姜过来,让一众丫鬟都用姜汁泡了帕子,在小院里似真似假的哭起丧来。
那尤氏就是盼着撇清责任,才诓骗江月过来当替罪羊的,所以也只在门口假惺惺的慰问,乐得不能进来。便一直被蒙在了鼓里。
“揽芳”穆知县看到女儿安然无恙,自然是欣喜若狂,哆嗦着嘴唇都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穆揽芳中毒时日已久,就算现在服了解药,短时间内也不能痊愈,所以还不能随意挪动,便只泪盈于睫道“爹爹,我没事。”
穆知县闭了闭眼,平复了一下心情。
他到底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今日这情况很不对劲。
江月给他福了福身行礼,他也摆手让她免礼,而后坐到穆揽芳身边,问起到底发生了何事
穆揽芳便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他听,末了哽咽道“所以也不是真的没事,而是幸好江二娘子来了,女儿才保住了这条命。否则爹爹现下回来见到的,便是女儿的尸身了。”
穆知县拍了拍她的手背,轻轻宽慰了几句,而后脸色沉凝地看向尤氏。
方才穆揽芳说话的时候,尤氏已经几次要开口辩解,只是都被穆知县用刀子似的眼神制止了。
此时轮到她开口了,尤氏立刻直呼冤枉,“那灈水莲香确实是妾身从娘家带来的不假,猪油也是妾身放的,只是听人说猪油补身子,而揽芳日常也是茹素,这才偶尔给她的饭菜里放一些,但府里的厨子可为妾身作证,妾身搁的量,绝对不会到损害人体的程度,否则厨子早就上报给老爷知道了哪里知道这两样东西,碰上揽芳日常吃着的雪莲养身丸就会成了毒呢”
穆知县目光如炬的看着她,“灈水莲是你家特有的东西,你真的不知道它和其他东西混合会成为令人血崩的毒物吗”
尤氏虽然心里已经七上八下,却仍自咬牙坚持道“妾身真的不知道。老爷也知道妾身的外家只是制香的,而娘家更只是普通商户,到了妾身这一辈,两家都不再显赫,哪儿吃得起这养身丸呢又从何得知呢”
这便是为何之前曹妈妈对她说这法子万无一失了。
因为灈水莲加上任何一样单独的东西都是无毒的,只要她咬死了不知道世上还有三种东西凑在一起成了毒这种事儿,至多也是无心之失。
“知县夫人怕是真的不知道呢。”
正在僵持的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男声。
正是联玉的声音。
他一个外男,进旁人家的内院自然是不合规矩的。
是以下人通传道“老爷,江二娘子的夫婿来了。因大姑娘前两日吩咐过,说江家若是来人,可以直接请进来,小的就把人带进来了。”
知县摆手表示无碍,起身去了外头。
院子里,联玉站定之后便不再往里进,只拱了拱手对穆知县见了个礼。
因之前绿珠等丫鬟联手做戏,所以廊下也没点灯笼,只能借着屋里影影绰绰的烛光,勉强互相看到对方的身形轮廓。
“你方才何出此言”
联玉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这几日草民的妻子被知县夫人请到府中,一连几日不归家。草民心中不安,生怕她哪里做的不周到,冒犯了知县夫人,便托消息灵通的货郎,打听了一下成华县的尤家,想着不妨先照着成华县的风俗备一些特产作礼物。却不想打听到了一桩事,尤家大老爷,也就是知县夫人的父亲,那位大老爷的第十八房爱妾流产后血崩而亡,尤家正忙着办丧事呢”
说到这里,他恰到好处的叹息一声,“说那位爱妾年方十六,正是大好的年纪,日常就爱点那灈水莲香,草民不胜唏嘘的时候,那告知我消息的货郎说没什么好唏嘘的,尤家风水不好,这些年不知道死了多少妾室呢。所以草民才说,知县夫人应当真的不知道,否则哪儿会平白填进去那么些人命呢”
黑暗中,穆知县的呼吸猛地沉重了几分。
联玉便又顿了半晌,又提高了一些声音道“不知道现下草民能不能接妻子回去了”
屋里的穆揽芳听到后就对江月道“你快回吧,没得叫你家里人担心。今日家里乱糟糟的,也不留你了,后头我再跟你结算诊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