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菁坐在梳妆台前, 铜镜里人影绰绰。
按照世家大族的规矩,新妇进门的第一日需得早起向公婆长辈敬茶,再认一认夫家的亲眷。不过因着裴矩嫡支的叔伯兄弟们都在河东, 一切规矩都从简, 也省了敬茶的流程。
白菁不用早起也无需应付妯娌,赶回主院后就舒舒服服的睡了个回笼觉。
她原计划着等睡饱了, 再看看裴矩打算如何跟她解释昨夜说是去去就回, 结果变成了彻夜未归这事儿。
谁知这觉睡过头了头,等白菁再次醒来时,连早膳都一道儿睡过去了。
“奴求见夫人。”
檐下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是裴矩身边的随从。
“出去看看。”白菁吩咐杨柳。
杨柳福了福身,转身莲步袅袅打着帘子走出房门。
片刻后, 房门外响起随从恭恭敬敬的禀告声:“……近日城外有伙山匪占地劫掠周围百姓与来往商队, 主君一早收到消息后,就立刻动身赶去了城郊的军营。”
随从站在回廊下弯腰拱手作揖道,“主君临行前命奴前来知会夫人一声,主君怕是赶不及回来陪夫人用膳了,还请夫人自便。”
白菁在屋里听了一嘴,险些控制不住笑出声来。
一早去了城郊军营?剿匪?
裴矩顶着女人的牙印不敢来见她,偏生找借口也不找个靠谱点儿的。
说什么收到消息剿匪去了,听着倒是冠冕堂皇, 但白菁不当官不代表她不知道,朝廷的官员成亲时, 礼部都会给予批示三日休沐, 也就是俗称的婚假!休沐期间,若无至关重要且不得拖延的大事,同僚和下属们都不会刻意拿公事来打扰。
区区匪患而已, 裴矩作为兵曹行事,虽是正四品的武官,但随州乃是随国公的封地,随国公世子昨日还亲自前来裴府当了主婚人,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寻裴矩去剿匪?
再者,随州临近边关,常年小战不断,随国公麾下能用的武将众多,剿匪之事哪里就非裴矩不可了!
虽然吧,裴矩借口找的不走心,但谁让她是个体谅宽容的好性儿呢。
作为世家大族出身的主母,白菁自认是个贤良淑德善解人意的好夫人,尽管看出了裴矩似有隐瞒,但她除了原谅夫君以及对夫君的异常之处视而不见,还能如何呢?
于是,白菁十分体贴的回道:“夫君既是有公事在身,还请他务必保重身体,毋需记挂家中。”
随从闻言在屋外连声应是:“主君还有一事交待。夫人是裴府的主母,府中的中馈少不得要夫人多多操心。主君已令府中各个管事将账本整理出来,交给夫人过目。眼下管事们都在外头站着,夫人可要见一见他们?”
“让管事们先去偏厅等着,”白菁语气淡淡道,“等我用过膳再接见他们。”
随从恭恭敬敬的应下了,见白菁没有旁的吩咐,很快就退了出去。
掌管府中的中馈对于寻常的主母而言,这不仅代表着夫家的重视与尊敬,更意味着白菁在这裴府中能够行使女主人的权力,而非一个摆设。
白菁轻哼,她总觉得这大概是裴矩给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夫人的补偿?
毕竟她的夫君昨夜留她独守空闺,却是与旁的女人鸳鸯交颈共度**,她虽什么都不知,但裴矩到底接受了正统的世家教育,给正妻体面和尊荣是世家子刻在骨子里的礼仪风度。
这般一想,白菁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啊。
她所嫁非良人,夫君早已将所有的偏爱与深情都留给了心上的幽灵艳鬼,为她痴为她狂为她守身如玉,背着妻子与她彻夜缠绵,却唯独对世家名门的妻子冷漠以待。
白菁独守香闺,陪伴她的只有花不完的万贯家财、冰冷的权势与满府伺候的奴婢……
冷冷清清,凄凄惨惨!
白菁越想越是心里难受,眉间清愁难解,更添柔弱可怜,似一朵不堪风雨摧残的可怜小白花。
不行!
白菁心里不舒服了,她现在特想找罪魁祸首安慰安慰她受伤的身心。
杨柳侍立在旁,拧眉望着娇弱生怜的白菁,然后……默默地垂下了头。
*
午膳过后,白菁接见了府中的管事们。
世族培养出的管事都是人精子,再加上裴矩发了话,管事们有一个算一个十分殷勤地将账本上交,并且事无巨细的将裴府的庄子产业都交付到了白菁手里,态度恭敬谦卑。
没有出现丝毫白菁记忆中那些影视剧里故意使绊子的行为,虽然奴大欺主不少见,但管事们也不是傻子,相反他们精明的很,对待府中的主子自有一杆秤,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整个下午,白菁都在查阅账本中度过。
裴府的中馈产业,白菁不会推脱掉,也不可能任由管事们掌管,毕竟这些都是她日后在府里生活的保障。她总要将账本全部审查一遍,确定没有任何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情况才行。
“夫人,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