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矩飞身跃起, 足尖轻点着竹枝从裴府上空一跃而出,颀长俊逸的身影翩然落在长街上。
竹枝轻摇散下一片疏影斑驳, 四周回荡着夜风掠过枝叶发出的簌簌声响。
宵禁过后, 街上空无人迹,唯有夜色苍茫。冷寂的月光散落在长街上,铺满了满地清冷的银霜。
一缕勾魂摄魄的魅音从长街尽头处幽幽飘来,轻吟婉转之音似情人在耳畔低喃私语, 若有似无的指引着方向。
“在那里!”
裴矩听声辨位, 目光立刻锁定西面的位置, 想也没想的运起轻功化作一道残影, 寻声追了出去。
“呜呜……”
忽地,媚音曲调锋锐的变了调, 从絮絮低语呢喃之声变得高昂悠长, 曲音声中万般柔情蜜意全变成了如泣如诉的哀怨愁思, 似含着无尽的忧伤愤怒, 音调在飙升到顶点时戛然而止。
裴矩猛地停下脚步。
刚转过街道拐角, 眼前只有一堵墙。
高墙深深, 径自堵住了前路。院墙内, 有一枝红杏花枝伸出茂盛的绿枝, 好奇地探向墙外的天地。
“……”
媚音已消失在夜色里,残音绕耳却是久久不散。
裴矩长身而立,怔怔地望着面前的墙壁, 媚音的消失也让他彻底失去了追寻的方向, 再也寻不到那道想见的身影。
夜色茫茫, 冷雾朦胧。
空中繁星三两点,远处的飞檐斗拱与近处的亭台楼阁在夜幕里若隐若现。
裴矩在墙壁前站立了片刻,月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孤影。
看着前方的死路, 裴矩心底忽然涌起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但不过片刻,他就就压下了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转过身准备离开。
“石郎是在寻我吗?”
裴矩刚提步迈出一只脚,如天籁般悦耳的声音乍然响起。
“既然已寻着声追到了此处,却又为何轻易放弃?”
身后传来极轻极浅的脚步声。
裴矩猛地转过身。
月光下,纤浓合度的妙曼身姿斜倚靠着墙壁侧脸望来,如霜的月光落在她盈盈的瞳眸里折射出如波光般粼粼荡漾的眸光。
半张黄金鬼面在夜色中熠熠生辉,玄色长裙衣袂翩飞间,大朵大朵的曼珠沙华鲜艳怒放,烈如火黑如墨,灼灼耀目。
“娇娇……”裴矩心底忽而一定,眼中似有惊喜之色闪过,但只是眨眼之间就变成了稳重与淡然,仿佛之前火急火燎赶来见佳人的不是他一样。
白菁唇边泛起轻嘲的浅笑:“原来,石郎还记得妾啊……”
她的声音越压越低,别有意味的目光自裴矩身上的如火的喜袍吉服上扫过,“妾竟不知,今日是石郎娶妻的良辰吉日……所以石郎还未曾见到妾便急着要走,是怕妾耽搁了郎君的洞房花烛夜吗?”
裴矩怔了下,方才在新房里听闻媚音,他情急之下都没来得及把身上这新郎的喜服换掉,就匆忙跑出来见她。
哪知却被逮了个正着。
“这……”
此时被她一语道破今日成婚之事,裴矩心中难以抑制的生出窘迫尴尬……与心虚。
他本该是行事周密细致的性子,今夜穿着新郎的吉服来与红颜相会,这番作为与那些负心薄幸的男人有何区别?莫怪乎那幽幽的媚音含着怒火戛然而止,裴矩此时思及此事,都想狠狠打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就跟中邪似的昏了头,不管不顾的追了出来?往日那些算无遗策的缜密都被狗吃了吗?!
念头划过,突然急中生智。
裴矩当即沉下脸冷漠道:“成亲不过权宜之计,何来洞房花烛夜?此举只为成就我魔门大业。”
“是吗?”白菁轻嗤的反问道。
啊这……
权宜之计?
好你个裴矩,敢情娶她还委屈了你不成?
白菁气得眼冒火花,虽然知道这只是裴矩拿来应付幽灵艳鬼的借口,但她还是觉得好气哦。
真是开了眼了,这男人究竟是怎么做到这么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裴矩上下嘴皮一碰,深情款款的哄着家里的正妻又故作深沉地骗了外头的红颜知己,可把他给能得!他是讹兽成精吗?满口谎言没句真话,比她这艳鬼还会骗人,他这么能咋不上天呢!
“倒是妾孤陋寡闻了。”
白菁莲步姗姗走出巷子,沐浴着清冷飘渺的月光似雾般飘到裴矩身前,冷睨着男人冷峻的面容,轻嗤道:“妾也是魔门中人,怎么不知魔门有什么大业需要石郎与旁人假作夫妻拜堂成亲?看来妾来得不是时候,竟搅了郎君的好事。”
她的嗓音又轻又柔,然而一张芙蓉面却是似怒非怒,任谁都能看出她眼中的怨恨不忿。
裴矩脸色变得极为难堪,他闭了闭眼却是哑口无言。
偏偏血肉下的又冷又硬的骨头却在她**蚀骨的魅音里不知所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