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苍山远, 犬吠相交闻。
虞翠半蹲着身子,左手挠着海船厂看门的大黑下巴,右手从头到尾一遍又一遍地撸毛, 撸得大黑生无可恋,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尾巴不摇了,耳朵耷拉了, 眼白都翻出来了。
双鬓斑白的甄大爷抱着两只虎头虎脑的小狗崽,对自己惨遭恶霸“毒手”的爱犬一副任摸任撸的摆烂嘴脸,两只小狗崽嘴里嚼着他们亲妈用清白换来的肉干, 哼哼唧唧地在自家爷爷怀里窝着, 不时还换个姿势,怎么舒服怎么来, 对下面的亲妈视而不见,真可谓狗中大孝子,狗辈之枭雄。
另外一只个头更大的黑狗也如霜打了的茄子,狗脸上竟然出现了极为人性化的生无可恋, 麻木地抬爪放爪, 该站的时候站, 该坐的时候坐,该卧的时候卧, 令行禁止,比警犬还警犬, 天生是要吃编制这碗饭的。
姜临渊被这条大黑狗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一下午的努力换来了此刻的成果,“内有恶犬,闲人勿进”的警示标语对于姜临渊和虞翠来说纯粹摆设, 它们一家四口不是人,但有的人是真的狗。
一人一只狗子,各自都有乐子,他俩心情倒是好了,但有人的心情那是大大的坏了,就比如海船厂的人。
有一个算一个,不分职位高低,不分男女老少,只要没瘫没病,上至花甲老人,下达三岁小孩,凡是没丧失劳动力的,都被虞翠踹开房门将人提溜了出来。所有人排排站分清洁工具,壮劳力负责疏通水道,其他人负责擦窗拖地打扫房间,小孩子都得负责给大人们送水,反正不允许有闲人,她亲自监工,绝对不许任何人偷奸耍滑,真虞残暴不仁黑心资本家丧心病狂翠
他们这边逗狗逗得不亦乐乎,那边也是干得热火朝天,不过根据他们一下午的成果来看,嗯蛮会摸鱼的,不愧是一烂烂一窝的蛀虫。
“都对完了找到是谁的错了吗”
喂了大黑一块肉干准备起身,但最后还不忘撸一把大黑的狗头,她拍了拍手,转过身来看向气喘吁吁的海船厂主事人田中辉和那个被推锅却不无辜的吴仁义,眉头一挑,兴致盎然。
没本事的小伥鬼们体力改造,有点儿本事的大伥鬼就让他们坐在外面当面清点物资账本,为了推锅,田中辉和吴仁义算是把他们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今天这一祸,他们两个中间必须得有一个替罪羊,死道友不死贫道,之前的所谓合作盟友算个屁,夫妻都要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们只是塑料兄弟情,此时不捅刀更待何时
田中辉和吴仁义卖相其实都不差,一个就像是邻家老爷爷的那种和善老人,一个像是顾家的老实中年汉子,给人的第一印象即使算不上好但也绝对不差,属于那种比较亲和好接近的类型。
但谁能想到一个比一个淳朴老实的表皮下是黑到烂心烂肺的烂人呢其他助纣为虐的小伥鬼们的实际情况虞翠了解的不算太多,毕竟只是小伥鬼,危害程度都在可控范围之内,虞翠也就懒得再多上心。但田中辉和吴仁义就不一样了,一个背后是忠诚伯夫人,一个后面是王家,海船厂被二人把持多年,怕是哪儿又多了一个老鼠洞他们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虽然因一时的傲慢和懈怠被虞翠抓住了把柄,但更多的应该是将计就计,本就各为其主,如果能借着虞翠的发难把死对头搞出去,他们一点儿也不介意虞翠将他们当刀使。尤其是吴仁义,自以为自己的身份隐藏的很好,而田中辉是无法否认的忠诚伯夫人嫡系亲信,按照虞翠跟忠诚伯夫人的过节,哪怕她再不喜欢他她也得用他,不然海船厂没了可用之人,是要等着倒闭吗他可是海船厂不可或缺的支柱人物,起码当前虞翠肯定离不开他的辅助。
他是这么想的,于是在被两人被虞翠点名出列后心态依旧极稳,辉叔这些年来是越发软弱无能了,海船厂已经被他牢牢保持在了手里,他坚信被扫地出门的不会是自己,他有信心。
田中辉略微落后吴仁义半个身位,借着吴仁义的背影遮挡,他垂着头,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冷笑。
虞翠看上去不像中午那会儿那么暴躁了,说话也心平气和了起来,“谁先来”
“我”吴仁义积极抢先,“有人趁我忙着海船厂生意而无法亲自陪同虞姑娘您参观海船厂的情况下,什么黑锅都往我这个不在场的人身上推,要不是虞姑娘你明事理,不偏听偏信,我怕是都没机会证明自己的清白就被某个心思恶毒的人给害了,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安榆夫人临去之前还在嘱托我要守好海船厂,我绝不能辜负夫人的信任,所以我敢跟辉叔当面对质,我要替自己找回清白”
话语铿锵,声情并茂,还拉出了安榆打感情牌,同时又向虞翠表面他的“真实身份”他是安榆夫人的人,咱俩是一伙儿的,你可得站我这边,别让亲者痛仇者快。
虞翠眉眼飞扬,语调欢快:“辉叔您有意见吗您是长者,如果您想先说也可以,我让吴叔让一让,谁让他岁数比您小呢尊老可是咱们汉人的传统美德,那种蕞尔小邦只学了皮毛就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自己才是正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们民族的文字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