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时节的漠北草原, 枯黄是这片天地的主色调,十日前下了一场大雪,败草上裹着残雪, 奔马掠过, 就是簌簌的扑落声。
“校尉, 我们携带的口粮已经不多了, 继续追击下去的话,很可能彻底迷失在大草原上, 到时候别说立功了,可能连命都没有了。”
一位身形高大的黝黑汉子勒住缰绳,让的战马挡在了另一个人的前面,拦截了黑马去路。那雄健神骏的黑马当即鼻孔喷气,抬起蹄子就要去踢那匹敢挑衅它马王地位的蠢马, 脾气暴躁的一批。
黝黑汉子嘴角一抽,急忙去安抚自己的战马, 才没当场出丑。这匹脾气差到爆的黑马,据传有盗骊血统,打小就桀骜不驯,谁都没法驯服它,不论是谁都敢尥蹶子, 以至于长到五岁都没人成为它的主人。直到遇到他们校尉, 被狠狠锤了几顿后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从此不再是风一样自由的野马, 而是有了缰绳的第一战马。
马厉害, 主人也厉害,一人一骑在漠北草原杀了个七进七出,虽然七次里六次都在迷路, 但剩下的那一次得到的军功就直接从大头兵直升校尉。还是郁大将军怕天才早夭,有意压了压他的军功,不然一个五品的武德将军不在话下。
这么一个猛人,行事有些妄为也是可以理解的,再加上身份尊贵,那些将领多数时侯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事情不搞到他们脸跟前,他们就能当做无事发生。眼看着大晟和鞑靼,吐谷浑的战事即将进入尾声,有些想迫切立功的人就动了心思,他们不怕死,比起死他们更怕穷。好不容易遇到郁大将军这种不贪下面将士功劳的好将领,要是还立不下功劳,退伍之后能拿到的补贴根本养活不了家里人,那样的话还怎么老婆孩子热炕头,于是就跟在了这位玉京来的小少爷后面。
小少爷从来到军营的那一天起就和普通兵士的待遇截然不同,训练倒是没掺水,但一应生活起居参照郁景大将军,就是那么的招人恨。郁景将军是从最底层摸爬滚打过来的,向来爱惜将士,同甘共苦过来的情谊,才是他能执掌西北十万将士如臂挥指的根本。有这么一位爱惜兵士的大将军,其他将领不论本身性子如何,明面上对自己手下的兵将都是体恤的,所以突然来了个明目张胆搞特殊的小少爷,毫不客气的讲当时连军营的狗都看他不顺眼,路过的时候都得冲他多吠几声,万人嫌都不足以形容。
人小少爷也挺傲气,有人看他不顺眼来找事,双方互殴从不告状,倒是在多次的互殴中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战友情。所以这次小少爷又想进草原,他们这些立功心切的互殴战友就跟上了,管他们军营的将军当自己没长眼,随他们去了。毕竟小少爷“战功彪炳”,七次里能迷路六次,他最后能自己找回来也是一种极厉害的本事了,这次带了几百人,就当一次拉练了。
但可能物极必反,第八次人品大爆发,他们这队骑兵追上了被大晟军队打散的鞑靼残部,还是鞑靼最为重要的大可汗和他的三个儿子,要真能把他们的头颅都割下来,那鞑靼将会彻底失去东山再起的可能。而向来依附于鞑靼的吐谷浑也会在鞑靼失败后很快步上鞑靼的后尘,他们本来就是跟在鞑靼后面打秋风的,鞑靼没了,他们也就完了,根本不足为惧。
所以一直穷追不舍,小少爷的迷路相当具有针对性,别人在草原中迷路就是生死不知,小少爷瞎走一通却还能追上以为甩开了他们的鞑靼残部,甚至一次比一次近,就很日了狗。追了这么些天,鞑靼可汗的两个儿子都死在了他们手里,但鞑靼可汗和他的继承人小儿子还在逃窜,都追这么久了,要是不能一网打尽,谁都不甘心,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口粮没有了,再继续追下去,别说抓到人了,他们就要先饿死了。
黑马上的少年人已经有了成年人的骨架,要不是脸年轻的可怕,谁都不会认为他今年才十五岁,聪明的可怕,心性也成熟的可怕。“玉京来的小少爷”这个外号只短短的叫了两个月,不服气的都被打到服气,陛下取的名字果真无比贴切。
姜临渊,真的是如临深渊,就是无比后悔自己的嘴贱,哪里是什么身娇肉贵的小少爷,明明是杀人如切菜的大魔王,他们当时是怎么敢的啊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自己挨揍的地方隐隐作痛,再也不想见识深渊的可怕了。
有的人就是为战争而生的,姜临渊就是这种人,他在以旁人无法想象的速度在战场上飞速成长,他是天生的将星,注定要在血与火的战争中蜕变成王。
少年长相昳丽到无法形容,却不带一丝阴柔女气,英姿勃发,如一柄极致锋锐的长剑,是灼灼的澎湃生命力。他的眼睛是罕见的纯黑色,看得久了,仿佛真的能从中见到深渊,给人无尽的沉沦之感。
本是热烈如骄阳的容姿,偏偏气质阴沉如寒月,极致的反差催生极致的美,只要不怕被揍死,“漠北之花”这个外号也不是不能喊。
“还有几天的口粮”声音低沉性感,已经是彻头彻尾的大人了。
黝黑汉子沉声道:“不足两日。”
姜临渊望向远方无尽的草原,仿佛看到了狼狈逃窜的鞑靼残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