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 今个儿是吹了什么风将房妈妈您老给吹来了不过您来得也是赶巧了,我正准备了几个丫鬟打算明天就送到府上让您挑一挑掌掌眼呢,个个识文断字, 脑子还活络。”
柳玉莺本来正在清点人数,眼角一瞟就看见了门口出现的人,立刻笑靥如花地迎了上去,扶着老妇人的手往自己房间里走。
老妇人容长脸,法令纹极深, 头发一丝不苟的团在脑后成髻,插着两支老银簪子,素蓝杭绸小袄,深蓝马面裙, 整个人利落干练,朴素中透出几分大气。
巡抚大臣家的掌事女史,当家主母的心腹忠仆,竟然亲自来牙行挑人, 看来齐夫人是真的撑不住了。
恭郡王谋逆牵连之深, 危害之广令人触目惊心,这位巡抚大人就是被江南以金家为首的罪逆家族给生生耗死在了任上,其妻齐夫人便带着二人唯一的女儿准备回夫家,可相思成疾, 心病难医, 暂时在严州府落脚, 如今已是强弩之末, 药石罔救。
这位巡抚大人籍贯河间府,一门五进士,父子两探花, 书香世家,其父曾是内阁次辅,可惜被儿孙所累,半生清名不保,无奈告老还乡,顾巡抚本是他最看重的儿子,结局却如此唏嘘。
齐夫人命不久矣,可身边竟无可用之人,巡抚大人死因蹊跷,即使后来查出是那些罪人作恶,可人没了就是没了,整座巡抚宅邸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清洗了一遍,留下的人里只有“忠心”这一个词可取了。
她之前就已经给顾府送了好几次丫鬟,可一个都没被看上,齐夫人要的是识文断字,聪慧过人的大丫鬟,房妈妈已经老了,可顾小姐还太小,齐夫人需要一个能护着她女儿长大的能干大丫鬟,最好是签了死契那种,以免奴大欺主。
房妈妈严肃的脸上有了几分和缓之意,可话里有话:“我也是听说牙行来了一批好的,本来以为能慢慢挑,结果几天之内竟被人买走了大半。你是个大忙人,我也不指望你还记着我们夫人的嘱托,好在老婆子还有一把子力气,自己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唉呦我的房妈妈呦,您老这话说的,可不是打我的脸吗”柳玉莺扶着房妈妈坐下,又给沏了一杯碧螺春,学着那些读书人的做派,像模像样的捧着茶躬身行礼道歉,“快喝了这杯茶消消火气,不然我可就不起来了,哎呦我的腰。”
一番讨好调笑后柳玉莺才算哄好了房妈妈,进入了正题,“夫人嘱托的事儿我可一直在心上放着呢,有好的我说什么也得给您留几个啊。”她捂着绣帕轻笑,“一共有六个小丫头,签了死契的有两个,三个是十年的长契,还有一个是十五年的罪奴契。”
房妈妈皱眉,有些不满:“怎么把罪奴也给弄进来了我们顾家可是书香门第,嫡小姐身边有个罪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顾家是个破落户呢。”
诗书传家,无论内里如何,外面都是光鲜的,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怎么可以让罪奴污了清名
府里的丫鬟可是到了年纪就会放出府的,顾家可是再心善不过的主家了。
柳玉莺笑容不变,内心腹诽:可不是破落了吗一门五进士,父子双探花早就成了过去,顾老太爷的兄弟确实还是高官,但两兄弟已经分了家,感情再好也是两家人了,而没了顾巡抚,剩下的兄弟里就再没个出仕的了,一家子都眼巴巴惦记着顾巡抚留下的家财。齐夫人一直借口自己重病,需要就地安养,除了身体确实不好,不就是想为自己的女儿安排好后路,避免回了顾家之后被哄骗走傍身之财吗房妈妈还沉浸在昔日老太爷还是内阁次辅的风光里,脑子有些不够用,不过人却是忠心耿耿,齐夫人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不懂也不会自作主张,会忠实执行齐夫人吩咐下来的所有事,愚忠也是忠。
“您老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柳玉莺故意板起了脸,“我是那种为了从您这儿多扒拉几两银子就随便找个小丫鬟塞进来滥竽充数的人吗这我可得好好给您老掰扯掰扯了,您老听完我说的再否决也不迟啊。”
这下反而轮到房妈妈哄柳玉莺高兴了,“行行行你说你说,我听着呢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跟个小孩脾气似的我不就那么随口一说嘛,又没说你不好。”房妈妈有些悻悻然。
柳玉莺轻哼了一声,没再揪着房妈妈的话不放,“那两个签了死契的一个八岁,一个九岁,说是识文断字,也就是个千字文的底儿,就这儿就敢给我开口二十两银子,我实在觉得不划算,咱家就是再有钱也不能当冤大头吧二十两银子都够买一个十四五岁会织绣的年轻姑娘了,人家还能认得百家姓呢。”
房妈妈点头,“是这个理儿。”
“那三个十年长契的,也就是个千字文三字经的底子,年纪都没超过十二岁,这是打着让主家养大的心思,然后她们父母就可以不用花钱就有了长大成人的女儿,嫁出去还能再换一笔彩礼钱。家世是挺清白的,三个小丫头还会简单的缝补刺绣,麻烦的就是十年期满还得把她们送回家去,这一南一北的,到时候路上花的钱都够打一尊金娃娃了。”
房妈妈抿唇,“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