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羌部自得了荆北以西的城池土地后, 并没有将王帐迁至此,他们只留了西线当时官署所在的主城区, 将之改建为西炎城,由凉羌部的贵族王子轮流执掌,每半年换一次岗。
接壤荆南线和保川府的地方,被他们整个夷平,空出二十里地的跑马场,而内中原住民们,则被他们裹挟着迁至西炎城内,成为最低等的奴隶。
西炎城就似一只倒置的大肚口袋,窄小的口部紧临荆南线和保川府,正中央处有一条小道可通东陵江侧的南川府, 被荡平的二十里无人地上, 则竖起了高高的城墙,城墙以内的地方, 除了一座新建的王庭, 和沿王庭两边雁翅而建的各将军勋贵府,整个西炎城内, 再无任何可住人的房屋。
他们仍照着本族的生存习惯,拆了所有原住民的房子, 建起了毡包, 而那些失去了房屋的大徵子民, 则被像猪狗似的,圈禁在他们的栅栏里,只在做活时被拉出来。
所有荆北西线以内的百姓,在城池被划拨给了凉羌部后,就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 以及可栖身的住所,人身自由荡然无存。
执掌西炎城的凉羌王孙大将们,把可耕种米粮的土地,全部荒置成了杂草地,因为这样就可以供养更多的牛羊,以及放马跑山。
酉二在去武景同身边前,一直在做着摸底西炎城的工作,番云与之交接后,又继续这项任务,直到今日,完整的西炎城郭图,以及城墙建筑,才到了凌湙手里。
帐内众人齐聚,望着速绘图上的布局,尽皆陷入了沉默。
那些被划拨出去的大徵百姓,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苦,被打成下等奴隶,受欺凌遭杀害,都可以想像,可当比死更可怕的现实摆到眼前后,他们才知道,人间地狱一词,并非凭空而来。
接替番云工作,专跑递送任务的掣电跪在地上,声音尤其低落,“主子,我们的人从内里传来消息,因为近些年本族人口骤减,他们失去了许多劳力,便想出了一个办法,集中建了一个大毡包,将本族女子全投进去,让他们的战士与之与之后那些女子纷纷怀孕,因为不清楚到底是谁的孩子,便也建了另一处毡包,称为育奴营如今内里已经有近千名幼孩,且还不断有新生儿往里送”
凌湙放下速绘图,突然有些庆幸这次刀营跟来的是幺鸡,而非秋扎图。
“厌民,他们竟”在人为饲养厌民。
薛维愤民疾书,满脸悲怆。
边城的厌民地,是人尽皆知的历史悲剧,秋氏族人,包括有一半血脉属厌民地的袁来运,都痛恨着这样的身世,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先祖,曾遭受过的非人折磨,以及多方不容的艰难处境,也就是凌湙从不区分出生好坏,才让他们有了做为人的尊严,和同旁人一样的前途发展。
如无人为干预,生出两族混血,自然该是庆幸己身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然而现实是,厌民的身份地位,难融于当今世人眼,从出生那一日起,就注定着他们的人生,将遭受巨大不公。
凌湙点着地舆图左前方位置,示意众人上前细看,“此处便是西炎城王庭所在了,他们用高墙阻断了东南线,从西向北方驻着大量兵马,毡包和王庭俱被大部铁骑围护在中心处,左城位置地势最高,王庭居高临下,左右雁翅卫拱护,一旦有敌从西北向出现,他们便会利用地势带大部铁骑俯冲而下,一举将来犯的敌兵冲散。”
这也就是西北方向不设城防的用意,他们知道自己的优势,当然不会坐困愁城,只要来攻的敌兵人数不够多,就不能将他们困在城内。
至于东南线上,压根就不在他们的防守里,砌高墙不过是做给全大徵子民看的,为的就是告诉天下所有人,这块地界以此墙为界,从此属于我凉羌的地盘了。
想开战,可以,先攻了这堵墙,至于城能不能守得住笑死,西北方向大片草原,俱是他们的地盘,人马撒出去,任你来再多的兵,也拦不住他们的兵马,但有叫他们有卷土重来的机会,这堵墙就不定还要往里移多少里了。
所以,自这块地划给凉羌后,当今根本没动过将之收回的念。
此墙便如此羞辱一般的,伫立在荆北土地上,成为凉羌兵将时常饮宴欢庆之地,高高的城楼上,每到半年一次的换防日,就张灯结彩,红绸漫天的宣威着他们的胜利。
凌湙点着东南线上的那堵墙,“再过半月,就到了轮换日,城内守王庭的大将会率部返回沂阳山,他们的大王帐会在草木枯竭时迁徙到那里,他们会去与之汇合,而来接替现今守城的,会是凉王的长孙乌崈图霆,听说是专门冲着江州贵女来的,上次捉到的江州细作死前吐露,江州那边为了消耗掉朝廷的钱财,和武大帅手中的兵力,不惜许以贵女联姻,而这个乌崈图霆,是大王帐前最有实力,亦最受凉王喜爱的孙子,他需要江州的财力支撑。”
薛维尽职尽责的记录着帐内所言,待停笔后,不由道,“主上是想趁他们换防时偷袭”
一般换防时,各处都在交接忙碌,若想打个出奇不意,便可趁两方防线未整合严密时,钻个空子往里搅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