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尧立和一众焉耆官员去安排收储事宜,周钧得了空,打算去焉耆镇中走走,便邀请封常清同行。
后者应了下来,又换了一身便装。
焉耆镇守府所在的博格达沁城,是整个焉耆境内最大的城池,城内的设施和建筑,诸如客栈、食肆、互市等等,一应俱全。
周钧初来焉耆时,曾在街中走过,但只是看了个大概,后来因为隐门之事,再也没有随意外出过。
如今,十月见初,正是西域诸镇最热闹的时候。
周钧走在城中的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焉耆镇中除了嘈杂人声和牲畜鸣叫,最多听到的声音却是音乐。
筚篥、琵琶、羌笛、胡琴除了这些常见的乐器之外,西域的民众甚至不用乐器,单单只用双手拍击,都能击打出可供歌舞的节奏。
如此一来,无论男女老少,但凡有乐声之处,人们载歌载舞,欢笑不断。
又向前走了一些,出了集市,周钧来到民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黄土夯实、柘杆披覆的低矮民屋,与其相比,一座十数米高的佛塔,一片占了半個内坊的佛寺就显得格外显眼。enxuei
见周钧驻足观看,封常清解释道“焉耆镇内,佛教盛行,祆教次之,下至民众,上至使君,一半多都是佛教徒。”
周钧朝佛寺的大门处看了一眼,见那里聚集着数十名焉耆镇民,正在跪叩祷告。
封常清“那是佛教的结社。”
周钧“结社”
封常清“西域佛教有月别斋日一说,即在正月、五月和九月举行三次长斋,每次长斋,佛寺都会组织结社。参与结社的民众,每次都要缴纳定量的粟和麦,作为社费。”
周钧“还要缴纳社费”
封常清“缴纳了社费的社员,才有资格参加佛寺的长斋去祈礼求福。除了长斋以外,佛寺会为社员举办丧葬互助,还会向社员放贷钱。”
周钧“这贷钱,利息几何”
封常清“贷钱所值,十中取二,每月一交。”
周钧在心里算了一笔账,倘若佛寺向社员出贷十文钱,每月的利息就是二文钱,一年的利息就是二十四文钱,年化率算下来就是240。
出家人放高利贷,利息如此离谱,比商贾还要黑。
封常清见周钧脸色不豫,开口说道“高宗咸亨五年674年五月曾下诏,春秋二社,本以祈农,如闻除此之外,别立当宗及邑义诸色等社,远集人众,别有聚敛,递相绳纠,浪有征求自今已后,宜令官司严加禁断。”
周钧在册府元龟中读过这段话,大意便是民间结社,假如只是为了祈农,那么就是正常行为。倘若聚集人群,是因为其它原因,那么官府就应该取缔这种结社。
封常清苦笑道“安西都护府曾经数次下告,要求佛寺停止结社纳员,不过对方口头上说着好,最后都是阳奉阴违罢了。
周钧看向佛寺,轻声说了一句“五年前,吐谷浑降部迁入河西。仅仅过了三年,就勾连吐蕃,叛乱大唐,常清可知内情”
封常清“某曾经听过一些风声,听闻是吐蕃遣密使,入吐谷浑策划了叛乱”
周钧“不错,那些密使,就是吐蕃派出的一群佛教僧侣。”
封常清怔在原地。
再向前走了一段路,周钧寻了家食肆,走了进去。
店家是一位回纥人,看见走进门的周钧和封常清二人,连忙笑着迎了过来。
他走过封常清,径直来到周钧面前,开口问道“郎君想吃些什么”
周钧“来一盘羊炙,再来些粟粥,如果有上好的蒲酒,也拿上来。”
店家见周钧气度不凡,知道来了贵人,不敢怠慢,连忙应了一声。
周钧和封常清来了肆中的一角,坐了下来。
店家拿来了分盘和酒具。周钧见到器具之后,有些吃惊。
原因无他,原来是店家向他和封常清的器具,居然是不一样的,一优一劣,档次有别。
周钧摇头对店家说道“给我们换上一样的器具。”
店家吃惊,先是看向周钧,又看了封常清,接着小心问道“您二位不是主仆”
周钧“你眼前的这位,可是安西都护府的判官。”
店家惊得站不住脚,满脸通红,一个劲的赔礼道歉。
封常清摆摆手,出言让店家尽快去备菜。
待店家走远,封常清看向周钧,苦笑说道“某习惯了。”
封常清身体瘦小,眼睛又有毛病,再加上脚短又跛,假如不穿官袍,出门在外很容易就被人看低了身份。
周钧倒是能理解他的处境,只是说道“世人多以貌取人,以偏概全。殊不知,常清身有所长,素有贤才,这才得了高都护的赏识,委以重任。”
封常清“某出身低微,又无背景,不过是运道使然,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见封常清面露颓色,周钧随口吟道“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