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宛平南路600号,精神卫生中心。
问诊室内,林医生正襟危坐,认真地打量着对面的年轻人。
这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衣服皱巴巴的,头发有些蓬乱,刘海耷拉下来,遮住大半个额头。
从进屋后,他就一直望着窗外呆呆出神,听到话语会回答,但总是逃避目光的直接碰触。
林医生看了看手中病例,皱起眉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小杰,吃了两个月的舍曲林和西酞普兰,还是没有什么改善吗?”
“还是怕生?不敢接电话,看到短信就很焦虑,出门见人就害怕,情不自禁地想要逃避?”
“嗯。”小杰简短地回应了一下,眼睛还是没有离开窗外的蓝天白云。
“有什么不良反应吗?”林医生苦笑了一下,继续问道。
“头晕恶心,走路飘忽忽的,精神恍忽,反应越来越慢了,这些算吗?”
“算的。”林医生点点头,飞速敲击键盘,记录下来。
“那我还要继续吃吗?”小杰偷偷瞟了一眼低头打字的医生,在对方发现前,又将目光飞速地转了回去。
“算了,先停了吧。之前给你开过一个月的文拉法辛,吃掉一盒缓释胶囊和十盒缓释片了,也没有太大的效果。看来这些治疗抑郁病的药物还是不太管用。”
林医生沉吟着摇了摇头,口中缓缓吐出一句话。
“你听说过社交恐惧症吗?”
“听说过。”小杰迟疑着点了点头。
“这并不是一个网络热词,而是实实在在的疾病。”
林医生解释道:“心理学词典里面,它属于恐惧症的一种,紧张不安的人在社交中表现出害怕,回避的倾向,感觉到陌生人都在关注自己,不敢与人对视,甚至视线接触都会产生强烈的恐惧。”
“那,那我想我可能是社交恐惧症。”小杰侧头想了想,长舒了一口气,强笑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抑郁症。”
“这倒也没错,大部分社恐患者同时也有抑郁症的症状,医学界一直是按照抑郁症来治疗的,因为没有专门的社恐对症药物。”
小杰有些失望,喃喃自语道:“原来我是无药可医的绝症啊,听起来比抑郁症要更严重呢。”
他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更加沮丧了。
“倒也不能这么说,”林医生笑了笑,继续说道:“两者的神经学原理完全不一样,甚至大脑中起作用的部位也不同,大脑杏仁核控制着人类的恐惧情绪,而社交恐惧症应该属于一种后天获得性的恐惧。”
“先天性的恐惧就像你看到悬崖会恐高,后天性的恐惧类似于电击之后会怕电,社交恐惧也是源自于你的经历,当你跟人相处感受到焦虑和恐惧的时候,这种恐惧记忆会根植于大脑之中,不断得到强化。”
“当处在特定条件下,比如再次跟人打交道,这种消退的恐惧反应会再次出现,称之为恐惧记忆重现,从而刺激大脑杏仁核区域,导致各种负面情绪的出现,甚至引起重度抑郁。”
“要对这种病症进行治疗,要么阻断恐惧记忆的重现,要么消除恐惧重现时发生的神经反应。”
“通俗一点来说,想要根治,要么忘掉所有的恐惧记忆,要么感受不到恐惧这种情绪。”
“光靠抗抑郁药物,根本不对症,只能算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林医生说到最后,安抚道:“所以我建议你最好还是同时进行心理治疗,纾解一下这种焦虑,可能会更好一点。”
小杰麻木地点点头:“好的,林医生,都听你的。”
“你能再详细说一下,最开始感觉到这种焦虑和害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吗?”
林医生温和的声音响起,轻柔如流水般,抚平了他内心深处,最后的一丝紧张不安。
小杰收回目光,望向天花板,整个人陷入回忆之中。
“那可能要回朔到大学时期,那时候我刚上大学,感觉自己好像无所不能,加入了很多社团,认识了很多新朋友,一下子扩大了交际圈。”
“可是,参加的聚会越多,认识的朋友越多,我却越发有种别扭的感觉。”
“我也劝过自己,可能多尝试几次就好了,可无论尝试多少次,我还是会很不舒服,只想赶快逃离这种场合。”
“那你上大学以前,也出现过这种现象吗?”
他皱起眉头,仔细回想了片刻,说道:“有的,其实这种情况并不是大学时期凭空产生的,从小到大我一直都这样。”
“从小我就很内向,不喜欢见生人,但我父母总说我这样不对,逼着我融入人群,想让我变得外向一点。”
“他们一直以来,对我有很多要求,我都一一做到了,学习好,老实,懂事,听话,可是他们还是不满意,觉得我太内向,在社会上肯定吃不开。”
“我已经很努力地去改变自己了,路上看到认识的阿姨叔叔都会很热情的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