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起了凉风, 明雪霁迷迷糊糊的,向元贞怀里钻了钻。
太困了,那些清醒时候的顾忌挣扎都已经忘了, 他身上那么暖和,火一样, 让人不由自主贪恋。
元贞沉默着抱着她。她睡着了,头发缭乱在脸上,身体软软地依偎着他,要是她醒着,必定不会这么顺从地任由他拥抱,她终归还是别人的妻子。
这让他重新审视起这件事,甚至, 这段关系。诱导她,操纵她, 用她来报复那无数不忠男人中的一个,曾经是乐趣, 如今,却有了作茧自缚的意味。
他现在, 不希望她再是计延宗的妻子。
天边渐渐泛起青灰色, 时辰不早了, 送她回去,还是留下?送回去, 他不舍得,留下她,计延宗肯定会发现。
贞洁老实的妻子, 背地里有了别的男人。计延宗那样道貌岸然的男人突然做了活王八, 必定气个半死吧。糟蹋别人真心的时候毫不在意, 等同样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那感觉一定很精彩。元贞勾了唇,笑意还没显现便又消失。曾经这是他想看见的结果,可现在,他很犹豫。
上次她问他有没有办法和离,有的,三不出也有例外,那就是犯奸。妻子与他人有奸,情,丈夫可以和离、休妻,甚至可以由官府判定义绝,但这法子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离是离掉了,她这辈子也就休想再抬头做人。
若是从前,他也许不在乎,但现在,他在乎。
得找个更妥当的法子才行。
元贞抱起明雪霁,呼哨一声唤过马儿,慢慢朝半山腰走去。
明雪霁睁开眼睛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在车子里,身上盖着来时那条薄被,脚上穿着鞋子,明显大了许多,男人的鞋。应该是元贞的吧。昨夜的一切恍惚着从脑中闪过,慌忙坐起来时,车里只有她一个,元贞并不在。
他去了哪里?她现在又在哪里?
急急将车门推开一条缝,看见赶车的是个陌生男子,四周没什么人,但能认出街道巷陌,她已经回到了城里。
想来是他安排的吧,明雪霁忐忑着缩回车里,又过一会儿,车子慢下来,杨龄在外面唤了声:“雪娘。”
她推门进来,能看出来是匆忙梳妆,只挽着一个简单的圆髻,孤零零插着一支扁簪,明雪霁连忙起身迎接,瞥见自己皱巴巴的衣服,窘迫地拉扯着,杨龄皱着眉坐了下来。
袖子里取出梳篦等物,唤她:“过来,我给你梳妆。”
明雪霁涨红着脸凑近了,杨龄取出,飞快地给她挽了发髻,又插上两支钗子,低声道:“他也太胡闹了。”
明知道她说的是元贞,明雪霁还是羞耻到了极点,身后杨龄扯着她的衣襟,极力想弄得平整些:“待会儿我跟你一起去别院,若是别人问起来,就说你一大早就去别院找我了。”
明雪霁答应着,看着窗外放亮的天光,都这时候了,计延宗多半已经起床,宅中那么多耳目,能瞒得过去吗?
西院。
计延宗天不亮就醒了。书房里衾枕清冷,况且想着明素心关于他身体状况的猜测,心里更是窝火,平常给她留面子,若是宿在书房,总是赶在天亮前回去她房里,今天因为气恼,洗漱完便出了门,径自往荔香苑的方向走去。
她总是不肯留他,他得让她知道他心里只念着她才行。
院门锁着,敲了半天青岚出来了,含笑福了一福:“翰林早,夫人方才到别院去了。”
计延宗看看天色,还没到卯时,刚才过来时角门都还关着,她怎么过去的?况且平常都是别院派人叫了她才过去,门都关着,自然不可能有人叫,平常跟着她的,又是青岚居多,如今青岚还在面前。
心里无限狐疑,脸上却不露出分毫:“怎么这样早?我看角门还关着呢。”
“廖长史让人来接的,说是有急事。”青岚道。
能有什么急事呢?计延宗思忖着,迈步往屋里走,卧房里被子叠好了放在床里,计延宗心中突然一动,他记得昨夜床上放的是条浅绿的被子,现在的,是灰色。
计延宗一言不发,转身向别院走去。
角门已经开了,值守的卫兵看见是他也没有阻拦,一径来到长史房门前,廖延并不在,折返身又往平日里待客的偏厅去,心里像猫抓似的,百般狐疑落不到实处,只是飞快地走着。
突然看见极远处裙角一闪,脱口叫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