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呼啸, 如泣似嚎。
“表哥,”顾非池似笑非笑地挑起优美的狐狸眼,瞳孔中寒气逼人,“你在这里, 柳汌能不来吗?”
谢无端只要活着一日, 承恩公柳汌就如芒在背, 寝食难安,时刻要担心有朝一日谢无端会回来找他们一大家子报仇。
谢家满门惨死,金麟军十万忠魂冤死, 此仇不共戴天。
白鹰在顾非池的肩头抖了下羽翅,一片洁白如雪的羽毛在夜风中打着转儿慢悠悠地飘落……
“咳咳。”
谢无端垂首轻咳了两声, 清瘦的肩膀微微抖动。
接着, 他再次举起千里眼,又往另一个方向遥遥地望了一眼,温润的眼眸半眯。
“阿池, 你该走了。”谢无端唇畔依然噙着笑, 只不过笑容之中,多了些凛冽,多了些决绝。
“……”顾非池看着谢无端略带几分潮红的面颊, 蹙了蹙眉。
“放心。”谢无端随手把那支千里眼抛给了顾非池, 眼神坚毅而笃定。
两人相视一笑,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顾非池轻唤了声“绝影”,原本在旁边吃草的一匹红马就闻声而来。
这一人一马很快就踏着月色离开, 习习夜风卷起他的大红披风,白鹰振翅高飞, 在他上方盘旋着, 逐渐远去。
只留下谢无端独自静立在原地良久。
幽州早晚的温差很大, 白天烈日灼灼,而夜里的晚风却透着丝丝寒意,似要浸透那单薄的衣衫。
“啪啪。”片刻后,谢无端突然抬手击掌两下。
两个谢家亲兵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也不用谢无端再吩咐什么,就点了一团篝火,烧起了一锅水。
三人围着篝火坐下。
篝火的光芒照亮了方圆几丈,火上的那锅水渐渐发出了低低的烧水声。
天色越来越暗,无边无际的夜空中月明星稀,唯有荒野上的虫鸣声此起彼伏,衬得这夜晚格外静谧。
任何一点声响都会在静谧的环境无限放大。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黑暗中,远远地有些许骚动,似有什么人躲在阴影中窥探着这边。
清凉的夜风猛地灌入领口,谢无端又轻咳了两声。
“公子。”一名面目平凡的灰衣男子恭敬地将一杯茶送入谢无端手中,感觉到他冰冷的指尖,眼中闪过一抹心痛。
谢无端捧着茶杯,慢慢地喝着茶,气息又变得平稳起来。
当那杯茶喝了一半时,灰衣男子耳朵一动,陡然绷紧了身子,低声提醒道:“来了。”
后方的破空声瞬间临近。
下一刻,灰衣男子刻意抬高声音喊道:“公子小心。”
几乎同时,他动作麻利地将谢无端推开,一支羽箭恰好射在了谢无端原本坐的位置。
箭尖深深地扎进了土里,尾翎轻颤不已。
谢无端回头望向了那支羽箭射来的方向,旁边的篝火映照下,竹青色的直裰闪着微光,他俊美清癯的脸庞清晰地映入远处的承恩公眼中。
那眉眼、那鼻梁、那嘴唇、那轮廓……
“谢无端!”
果然是谢无端!
马背上的承恩公咬牙切齿,抬手摸了摸那封被他藏在袖袋里的信,眼眸阴鸷如枭。
尚古城收复后不久,就有北狄暗探假装樊阳城的流民,趁乱找到了他,说是元帅收到了他的去信,并告诉他,谢无端确实还活着,而且已经到了幽州。
承恩公心知谢无端肯定是来找幽州自己报仇的,立马托了北狄人帮他寻找谢无端的下落。
这几天,承恩公越想越觉得不安,几乎到了寝食难安的地步。
直到,今天一大早,他收到了这封信。
承恩公如冰锋般的目光直直地凝在了谢无端的脸上,嘴角勾起一个笃定的笑容,露出胜利者的傲慢。
这一次,是他赢了!
只要谢无端死了,谢家就绝了后,再也不会威胁到自己了,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承恩公抬手指向了谢无端的方向,语声冰冷地对着身后的一众亲军下令道:“拿下谢无端!”
“不,杀了他!”
“本公论功行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