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在原地平复了一会心情，我们想着不能把霜痕留在这里不管，于是一起把他架到了车上，准备先把他带去店里，等白天到了说不定他会清醒过来。
我带着霜痕在后排，以防突发的意外。
“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他的表情和我之前看见的严雪儿一模一样……”
何雁归叹了一口气，好像在想着怎么跟我解释：“之前给你解释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你说这个祭祀仪式是为了祭拜凶神……还有什么这个凶神是半神半鬼，之类的。”
我挠挠头，其实她说的这些我听着都像在听专业课老师讲课，用词比专业课还玄乎，所以记得的其实不多。
“嗯，其实我之前没有跟你说全。阳魂为神，阴魄为鬼，一切鬼神不过阴阳消长，半神半鬼，魂魄归一，阴阳调和，才成为了人。你应该听得懂这背后的意思吧？”
何雁归的说法我在概论老师那里听过，很多民间的魂魄二元论里都是这样的理论，因此才有了“三魂七魄”的说法，有了“喊魂”“招魂”之类的习俗。
“……意思是说，霜痕想要实现的并不是造神……而是凭空造出一个‘人’？！”
何雁归点点头，表示认可了我的说法。
“没错，刚才我失态也是因为，大多数的术法招来的其实都是阴魄，也就是鬼，十年来在每个鬼屋所实施的，实际上也是这样的仪式。魂游散归于天，魄沦坠归于地，从地下唤回阴魄其实比从天上凝集阳魂难得多。
“但在你的梦境里，你所经历的景象正是凝集阳神的过程。刚才在那座红砖房里，那副仪式也是凝集阳神的术法。”
说到这里，何雁归的声音在黑暗中戛然而止，她又一次陷入沉默，不愿意再说一句话。
一阵沉默之后，我还是开口问出了刚才就一直盘桓在我心中的疑问：“那么你这么调查这件事，应该是为了那句咒语吧？‘魂兮归来’，我记得这是屈原的招魂啊，怎么变成咒语了？”
何雁归仍然一言不发，保持着沉默，看来她无法出言否认，但又不想继续聊这个话题。
“好吧，你不想说的话……这次谢谢你帮我，如果你调查的时候我能帮的上忙，可以随时找我。”我说着说着，头垂得越来越低，因为我不确定像何雁归这样的人，到底有没有地方需要我帮忙……除非她需要人帮她去打架，不过打架应该也不会找我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吧……
我听到何雁归轻轻地笑了一声：“谢谢你，如果有那一天，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因为你是天生的通灵者。”
不知为什么，听她这样的回答，我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只是因为我是天生的通灵者吗……
“一会我把你们送回店里。等到日出之后，他应该会恢复正常，我想，如果再问他仪式和咒语的事情，他是不会说的，你把他背上的这张符咒揭下，也用朱砂红绳捆在这面镜子上，等三天之后我再来处理。”
“那……你不留下吗？”
“我留下干什么？等着早上再给秦老板解释一遍我们半夜去找霜痕？行了，梁笑同学～别胆子这么小吗嘛，他要是威胁你要报警，你也可以反过来说他诈骗啊。”何雁归看起来又被我的怪问题给逗笑了……为什么？我看起来这么好笑吗？
“不过镜子你要好好保存，现在严雪儿的神魂和最后留下的一部分阴魄都暂时被封存在镜子里。要是你任务完成得好，我可以给你讲讲那句咒语的事情哦～”
为什么要用这种哄小孩的语气跟我讲话啊……
——————————
这是我对于c市鬼屋的初步调查，虽然其中确实有不少难以言说的，涉及幽冥之事的部分，但最终指向的仍然是在民俗中影响极其深远的生死、鬼神观念。
许多人往往在亲人、朋友等等死亡之后寄希望于“招魂”仪式来唤回他们的魂魄，让死者重新复生，由此衍生出了各种招魂的民间术法。
何雁归所说的常见的术法，只能唤回阴魄，因此许多招魂仪式最后都以失败，甚至以招来灾祸告终。但出现在c市的招魂仪式，是一种更古老……或者说更加罕见的招魂仪式，同时召唤阳魂和阴魄。
这样的术法吸引来的一定是那些最不愿意相信死者已经死去的事实的人群，所以最后这种术法就演变得越来越阴诡离奇，而施术者也更容易像霜痕一样变得精神失常……
我能在笔记中记述的只有这么多……
——————————
至于这桩事件里其余的幽冥之物，好像只能一直留在c市十年来幸存的第一家鬼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