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虞岛与颍川,两岸接壤处无端生出一座长桥,由于城街到码头中间隔着一片树林,起初并无人注意异常。
直到半月之后,有人喝醉酒误闯了树林,亲眼目睹了令人骇然的一幕,在雾气的掩护下,由披着黑色斗篷的骷髅人,手举着长长的镰刀,领着成群结队的鬼怪步入桥上。
男人提着酒坛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他抓住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问路,“兄台,这是何处?”
女子揭开长发,露出惨白的脸色,双眼无神,慢吞吞道:“听说,这叫奈何桥,这是人死后必过的桥。这位大哥——”
她顿了顿,幽幽打量了男人一眼,“你是怎么死的?”
男人仰头喝了一口酒,不明所以道:“死?不知道……”
他迷迷糊糊地跟随队伍上桥,结果被那骷髅人拿镰刀给劈了回去。
“未死之人,不得过奈何桥。”
男人猛然回神,背后忽地发凉,发间闷出一层冷汗,连滚带爬地飞奔出树林。
“奈何桥?”行宫后山的亭子里,四个身影围着石桌坐在一起,唐棣托腮沉思,眼中的光芒蠢蠢欲动,“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反正行宫里闷得很,不如我们去探探情况,如何?”
小狐狸和六一下意识看向长荷,却见他一脸凝重,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唐棣一掌拍中他的肩膀,“喂!醒醒啦。”
难得一见的是,长荷没有为此跟唐棣起内讧,神色郑重站起身,“我觉得……”
“你也觉得我的建议可行对吧?”唐棣迫不及待地拍桌而起。
“不,”长荷否决了他的建议,一本正经道:“我只是觉得很奇怪,你大哥为何扣留翩竹在行宫里?”
“一两个月尚情有可原,如今景凝未死,以翩竹的性格,她定会紧追景凝不放……”
长荷灵光一闪,惊呼道:“难不成,陈观殊是想拿翩竹当人质,想要景凝回到他身边?”
唐棣语气笃定道:“不可能!我大哥才不是那种只顾情爱的肤浅之人。”
小狐狸恹恹道:“猜这个有什么意思?一起去奈何桥看看嘛!”
六一正色道:“可是行宫外有人守着,我们根本出不去。”
小狐狸怂恿道:“去试试呗,反正他们又不好拿我们怎么样。”
四人说动就动,一路来到山脚下的围墙。六一踩着唐棣的肩膀小心翼翼地攀上高墙,果然一把长矛刺到他眼前,仅有毫厘之差。
那天兵没有说话,但威胁之意却显而易见。
六一讪讪退了回去。
“看吧,我就说嘛。”
守在行宫外头的天兵以流照君的命令为准,蓬莱仙岛之战过后,神界兵力损失惨重,将领首当其冲,被周伯恭一脚踹下界。
他厚着脸皮领了这份看守行宫的差事,此事无足轻重,总比被削去神职来得强。
三人的脸色略显失望,唐棣嘴硬地骂了流照君几句。反倒是长荷,他还惦记着自己提出的问题,于是自作主张地摸到内室外面。
自从翩竹在行宫住下,几乎是五天一大吵,三天一小吵,根本不足为奇了。
“你根本就不是……”他听得模模糊糊,忍不住把耳朵贴到窗边,翩竹的声音持续传出来,她逮着陈观殊骂得狗血淋头。
里面的声音停顿了片刻,似乎被人刻意隐去了。一个违和的笑声打断了发飙的翩竹,长荷听着有些耳熟,还没等他分辨出对方的身份,那语气忽然变得肆无忌惮。
“落到你们手里,我又何苦骗你们?”
“我本来打算把杀人的罪名嫁祸到谢景凝头上,没想到啊没想到……”
翩竹冷嗤一声,接话:“没想到被我搅了你的好事。”
长镜低哑的笑声响起,颇有种阴阳怪气的意味,“怪不得帝君一而再再而三下令,不许我们伤了你。原来是秦后娘娘,放着万人之上的后位不要,与灵恒换了副躯壳后跟着那女魔头隐姓埋名……”
啪——
清脆的巴掌声落定,翩竹面不改色地纠正他的话,“你该回答的问题是元神的下落。”
“死了。”长镜不厌其烦地描述着同一个说辞,“白贞既然杀了他们,便不会给他们复活的机会。听说顾弥尔还是太华峰的弟子,却和谢景凝同流合污,与其让玉仙真人大义灭亲,不如由我……”
哐当一声!
只见唐棣破门而入,身上挟裹着一股滔天巨浪,气势汹汹地直奔长镜,“谁杀了他们?他们是谁?什么大义灭亲?”
他愤怒地揪起长镜的衣领,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质问:“你究竟把我二哥怎么了?!”
长镜双手被缚,神色不变,“怎么?你的好哥哥没告诉你吗?顾弥尔早就死了。”
话音刚落,他就挨了重重的一拳。唐棣目眦欲裂,“胡说!他只是暂时失踪而已。”
长镜的脸颊疼得厉害,呵了一声,冷嘲热讽道:“你还真会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