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房之内燃上火烛,众人围坐在一起。
说是一百根蜡烛,实际上有多少算多少。
火光晃动,映照在每一张脸上,无人率先带头,须臾的寂静使得场面一度有些可怕。
长荷只得硬着头皮打破这诡异的气氛,毕竟这个方法是他提出来的。结果支吾半天都没能蹦出一个字。
唐棣看不下去了,立时道:“一边去,我来说。”
“不。在说鬼故事之前,我有话要说。”长荷神情坚决,语气沉重:“其实我们祖上曾被受过天劫……”
一语未完,他倏地呕出一口血,整个人栽到地上,温热的血溅到蜡烛上,火光反而更加红艳。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众人大吃一惊。
长荷蜷缩着身体,双手捂脸。撕心裂肺地低吼着:“好痛、好痛、救救我……”
唐棣暗道不好。“会不会是刚才的幻境致使他走火入魔了?”
秋灯受翩竹命令,上前仔细查看他的身体,岂料长荷那张脸已经溃烂一半,不由得大骇。究竟是什么样的毒物,竟能顷刻之间叫人毁容?
她正凑近去闻,长荷右手一翻,径直锢紧了她的手。力道之大,秋灯心下一惊。好在唐棣离得近,及时伸出援手。她才得以脱困。
小狐狸抽动着灵敏的鼻子,狐疑地盯着长荷,用爪子去试探他:“喂喂!你没死吧?”
六一从她身后探出脑袋,忧心忡忡:“怎么办?”心思一转,他瞥向景凝,后者由始至终都是不动如山之态。
景凝打了一个哈欠,困倦之意尽显于脸:“他没有问题,是你们有问题。”
风郡抱起胳膊,浑然置身局外之态:“我记得这小公子是景凝姑娘的同伴,遭此大难,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
景凝不紧不慢地扫了周围一圈,淡淡道:“你说呢?”
身后无人发言,风郡忽然哑言。触及长荷脸上露出破绽的人皮面具,骤而怒起:“你这臭小子!居然——”
千霜漠视着她。
风郡暴怒哪里是因为被骗?分明是因为被骗后身为同僚却无人提醒她,沦落成跟这几个小鬼头一样地愚蠢。
见事情败露,长荷悻悻起身,揭下人皮面具,抹干净唇角的血,坐回垫子时挨了唐棣一拳。
“臭小子!连我也骗?”
小狐狸和秋灯在一旁幸灾乐祸。六一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长荷痛得直不起腰,闷声狡辩:“鬼故事不一定要讲,演也可以啊。”
“言之有理。”景凝冷不防接了一句,漫不经心斜了对面的陈观殊一眼。“反正都要讲,第二个就由我来。”
不是她挑事,而是陈观殊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从不避讳,总像隐藏着什么,颇像蠢蠢欲动的猎人。令人不舒服。
随着她缓缓起身,风向陡然一变,从破窗口争先恐后地窜入,发出呜呜的泣声。头顶垂落下来、脏得分辨不出颜色的帘子不住地摇曳,带起地上的火烛,忽闪忽灭。似乎在为景凝接下来的话造势。
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跟随着她,许久未发声。有人催促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景凝负手转回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淡淡一笑:“我的鬼故事已经开始了。”
大家不明所以,回首不慎之际,一股腥味扑鼻而来,腥红弥漫了双眼,有人低呼一声。不受控制地往后倒。
只听到尖锐地叫喊:“鬼!鬼啊!”
不必猜。除了惊慌失措的六一,再无他人。
隐约之间听到女子的娇笑声,那声忽远忽近。恍若一下子攀上肩膀,窜入耳朵,叫人头皮发麻。众人顿生戒备。
待眼中的血腥褪去之后,眼前的一幕叫大家瞠目结舌。
数十个根火烛之上竟有一个翩翩起舞的女子,她身着红裙,双足赤裸,足下是灼热的火焰。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她的脸上有一道曲折且极深的沟壑,从额头一直绵延到下巴,正淙淙流血。不止这些,眉眼像是画师的劣作,匆忙间随意拼接到一起,东倒西歪的。
那眉毛被乱发缠住,眼睛快垂到嘴角。一个剧烈地旋转,眼珠子以弧线甩了出去,在地上弹了几下,沾上灰尘,滚到六一跟前。
女子停下,火烛纷纷被她碰倒,红裙起火。她却不知疼痛似的爬行着,呢喃:“眼睛还给我,给我……”
急火攻心之下,六一直挺挺地栽倒小狐狸身上。
小狐狸能怎么办?她也怕啊。直嚷嚷道:“救命!谢景凝快救命!”
这时,讲故事的声音迟缓地响起。
“很久以前,一位野神急于摆脱这卑贱的身份,带兵打仗,升为天神,最后杀掉身边的将士,因为他们知道他的秘密。美其名曰是为了惩罚临阵逃脱的士兵,天神命令凡间巫师想出一个办法。那就是抓住他们,在午时设下祭坛,拧断他们的头颅——”
场景随着话落一变,女子忽然痛苦难耐,一顿爬行,终于寻回眼珠子时,脑袋却被人拧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