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秋实想了想:“二夫人生下的小郎君为何会害得李家家破人亡?”
“为何?”
“李家陶朱富贵,一朝倾覆,总是有原因的吧?”
李玉想了想:“倒是有原因的,梦中不知为何,傅府没了,傅氏一族连一只鸡一条狗都没活下来。自那之后,次嫂就有些疯症,要让十郎学什么巫蛊之术,次兄怜惜她一夕之间痛失至亲,竟也由着她。后来那孩子勾结了邻国,意图推翻朝廷,东窗事发,他逃了,李家却满门获罪,判了斩立决。”
傅府没了?拖着李府也没了?
前世,傅府的确是没了的。邵秋实杀了韩力后身受重伤,偶然进入已成断壁残垣的傅府,汲取被斩断的化龙灵脉残留的灵气后一举筑基,正是邵秋实重生后第一时间想办法进入傅府的原因。
所以,李玉不是做梦,而是如邵秋实一般重生了?
“你知道凌迟之刑吗?”李玉问。
邵秋实点头:“略知。”
“凌迟,例该分九日,剐够三千三百五十七刀。每夜还将那刮得鲜血淋漓的犯人送回牢中,喂他喝水,让他吃饭,让他惊,让他怕,吊着残命一直到第九日,第三千三百五十六刀,才取其性命。”
融融烛光中,李玉那张本就大气雍容的脸越发明艳得夺人心魄,一双黑眸里却噙着泪光。
“别的人也就罢了,斩立决,终归手起刀落,有个痛快。但你可知府衙为了逼出那孩子,将次兄判了凌迟之刑?只因次兄是他生身之父,九天三千三百五十七刀,一天不少,一刀不少,最后一刀敬谢鬼神,次兄浑身血流如注,行刑手为使他受惊,闭住血道,竟泼他酸醋,次兄痛得撕心裂肺。”
李玉一身红色嫁衣,越发衬得她语调森寒,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浸着血气。
“我虽非李家血脉,却自幼在李家长大,每个人都很疼我,其中,当属次兄最疼我了。我如何如何忍心再见李家遭灭门之祸?再见次兄遭凌迟之刑?”
“想要免于重蹈覆辙肯定会有办法,你该想办法,而不是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罪于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办法自然要想,你以为我为何会嫁给秦衍那认下的不良于行的兄长?”
李玉这一提,邵秋实也想起来了,李玉准备的四人婚礼,让海秀和秦衍入洞房,那李玉自然是要跟对外宣称要娶海秀的那位不良于行的郎君成亲:“想来这位郎君不是无名无姓之辈。”
“先太子遗孤,不良于行,才有如今的官家登基,地位超然,若李家真有那一日,以他之力,或能挽大厦于将倾,”李玉微微一顿,掷地有声,“但这祸胎,也不能留。”
“你就那么肯定夫人怀的是祸胎?”
“你以为天心大师为何会应下我之所请,作法阻止孩子降世?得道高僧,官家亲赐法号的大佛士,为何要害一个未出世的孩子,甚至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只因他看见那孩子身后尸山血海生灵涂炭。”
邵秋实醍醐灌顶,难怪她当时用了天君印却毫无反应。
天心虽是杀人,却怀揣慈悲之心。
杀一人,而救万万人。
金刚手段,菩萨心肠。
“那日天心说什么有缘人,请我们到禅室一叙都是借口,就为了看二夫人?”
“兹事体大,天心大师需与次嫂相处一段时间,才能够确信。”
高阶修士能望人气运,天心不是修士,却是佛法高深的大佛士,竟也能办到。
邵秋实沉默一时,开口:“你对那孩子,就没有一丝疼爱?”
李玉一愣:“现在问这个,还有意义吗?”
“问就问了,有意义,或者没有意义,又有什么关系?”
李玉目光怔怔,眼神空洞,许久,才叹了一口气:“岑娘子,你真不该救他。”
“哦?”
“我原想着,他在次嫂腹中只是一团肉,尚且算不得是个人,死了能换李府一家安泰,何乐而不为?可如今他生了出来,次兄将他放在我怀里,我才知道他竟是这样柔软,软得我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着我,仿佛在说我做姑姑了呢。你真不该救他,他若死在次嫂腹中,我现在也不至于这般难过。”
若死在腹中,现在也不至于难过?邵秋实心念一动:“你做了什么?”
李玉抬眸,一双黑眸映着烛火,越发盈盈:“这世间想让他死的,可不止我一人。”
不止一人?除了李玉,这世间还有谁,会想杀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小婴儿?
“是谁?”邵秋实问道。
仿佛是事件重演,在这个关键时候,李玉又一次缄口不言。
一个人影豁然冲了出来,揪着李玉的衣襟:“是谁?你做了什么?”
看清楚对方的容貌,李玉大睁着双眸:“次兄,你怎么来了?”
“九娘子故技重施,又想用拖延之法,螳螂捕蝉,焉知我不会将计就计,黄雀在后?”邵秋实道。
“是你,是你将次兄叫来的。”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