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昌七年(538年)元旦,新年新气象。
十八岁的高澄休沐在家,也没忘记批阅累积起来的奏疏。
专权有专权的好处,威福皆出于己意,例如巡视河北时,宽慰被元善见训斥的高澄,并游说范阳卢氏的卢询祖,就被高澄调出幕府,拔升礼部侍郎。
高澄去年在确认三省六部制作为中央官制的同时,也捎带加以改革,确立了六部侍郎为六部次官的地位,与尚书同为各部堂官。
高澄升任卢询祖,酬功自是其一,更主要的还是安抚范阳卢氏。
因卢氏远在幽州,对于它的控制在四姓五族之中最为薄弱。
这也是无奈之举,高氏起家在河北南部,随后又确立晋阳与洛阳的军政二元制,严控相州、冀州、定州,等于看死了定州的清河崔氏、博陵崔氏、殷州的赵郡李氏与冀州的渤海高氏、封氏。
对于范阳卢氏,终究是鞭长莫及,也正因如此,高澄每次对于士族利益的触犯,范阳卢氏总是最晚表态。
另一方面,被放在吏部打磨了大半年的好兄弟司马消难,高澄暂时升任为司勋司郎中,调出了文选司。
今年将会举行第一次科考,高澄不放心把文选司郎中交给十八岁的司马消难,但也不能一直任由他在文选司做个小吏。
于是就有了这般安排,先去司勋司混混履历,等科举走向正轨,再往文选司任职。
说到底,在于作为前晋宗室的司马消难既不属于河北士族,也不是鲜卑人。
这样的人物有很多,如赵彦深、杜弼等,但他们将来另有重用。
专权的坏处,也如今日的高澄,好好一个元旦,还不能休息。
又把一封奏请更改年号的奏疏回绝。
少有年号能像太昌一般走到第七年,众大臣在年底纷纷上疏,希望能换个年号,去一去西征大败的晦气。
却都不能打动高澄。
批阅奏疏之余,高澄也在积极筹备第一场科举考试,县试。
县试将在三月开考,按照刑名科、算术科、农事科、工事科、经典科分别报名。
州试将在八月深秋开考,相隔这么长时间,也是让通过县试的考生能有足够的时间,或在县学就读,或于家中备考。
州试未过可继续留在县学进学,通过州试之人收获举人身份,无心京试之人可凭此为吏,有心为官之人,可在州学就读,来年三月再往洛阳考取进士。
如今还只是元旦,高澄就已经打算等收假后,着手于各地张榜,公告考试流程与时间。
“夫君且吃些饭食吧,气候冷,不能放久了。”
今日送午饭的李昌仪。
这个时代,除了农忙时候需要力气,殷实人家或许会加一顿,一般来说都是一日两餐。
但高澄一天三顿,顿顿不落,对肠胃温柔到了极点。
高澄闻声住笔,目光从奏疏转移到了李昌仪的脸上,进门也有半年的李昌仪早没了初见时的女儿家模样。
无论是妆容,或是气质,越来越像妇人看齐。
正当高澄想把婢女屏退,在大白天干点事情的时候,主管听望司的张亮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你先回屋里歇息,我晚上自会过去。”
高澄将都嘴不满的李昌仪劝走。
她的不满完全是冲着张亮去的,一般轮到谁的院里歇息,就由谁来送膳,李昌仪特意梳妆打扮,就是不想等到晚上再见面。
那曾想高澄都已经意动了,还是被这张亮败坏了好事。
高澄没有过多理睬李昌仪的不满,张亮急忙来找自己肯定是有大事。
“伯德何事这般匆忙?”
高澄说着舀了一碗汤羹递了过去:
“这是昌仪特意为我煮的老鸭汤,且尝尝,驱寒气。”
张亮诚惶诚恐地接了过来,却没急着动汤勺。
“大将军,关西有情报传回,宇文泰如今也在重铸钱币。”
高澄眉头一挑,他追问道:
“宇文泰是否效彷我废除奴婢、耕牛授田之举,迫使士族释奴?”
这是高澄最关心的一点。
“并没有。”
张亮回答道。
高澄闻言,满腔期待都落了空。
这宇文泰也真是恼人,你要抄就全抄呀,偏偏把释奴这个坑给跳了过去。
收回铸币权,充实财政有利有弊,但利大于弊。
而逼迫释奴对于宇文泰则是弊大于利,关键在于前文所说,奴婢本就是纳税群体,高澄逼迫释奴其一是抑制土地兼并,其二是削弱士族实力。
而就关西来说,地多人少的他们目前不是忧心土地兼并的时候,而实力弱小的他们更需要团结一切力量对抗东魏。
不可能逼迫士族释奴,与他们反目。
原因很好理解,西魏被堵死打不进关东,关东士族纵使对释奴政策不满,也只能把眼泪往肚里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