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当时,风云变幻,电闪雷鸣,突然一声霹雳,一只神物从天而降!虎须鬣尾,身长若蛇,有鳞似鱼,有角仿鹿,庞然巨大,你道出现了个什么?一条神龙啊!那神龙张开巨爪,指甲一勾,便把芷兰王握在掌中,顿时是吞云吐雾,平地升天……”
这段话来自紫凌城世秀酒楼的说书人,只听他洋洋洒洒、神鬼叨叨,讲的正是涯芷坠崖获救的场面。
这几日,几乎整个涯国所有的酒肆说书人全部在传说芷兰王北疆之行的故事,她如何威慑闯关兵、如何百舸调粮、如何拂晓飞舟渡江、如何勇斗活死人、如何死战呼和雷、如何离奇获救……
没有人知道涯芷为什么能在如此病重虚弱的状况下坚持整整三天;也没有人知道白马为什么能准确找到涯芷遇难的地点、并救起她;在说书人的故事里,他们习惯把这一切神化,然后变成传说。
而在这些“传说”中,“真龙天子护体”的传言已不禁被传了出来。
这个世界上,最快的嘴,一定是说书人的嘴!
涯国宫内,涯蒲茫然地坐在殿中。她天生比一般人要冷静,哪怕此时,芷兰王大败鄂狼族、北境军大获全胜的捷报传入宫廷,这对她而言无疑是天底下最大的噩耗,但她还是沉着地等待着。
她在等一个消息:涯芷到底是否还活着!
田雄匆匆走进大殿,他带来了两个重要的消息——都不太好的消息!
消息一、涯芷确实已经被救,但已昏迷了好几天,身体极其虚弱,生死难测!
消息二、女帝在得知涯芷转醒后,竟然并未继续休息,而是突然下令,率先返回涯国宫!此时,她的身体刚刚才脱离了危险期。
涯蒲的内心顿时跌入了万丈深渊!她太清楚眼下这两个消息背后承载的意义。
自芳辰节后,涯芷先收突云、再灭鄂狼,青松城成了她的挚友、北烟城成了她的战友、北境军更是对她感恩戴德,前后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里笼络的军心和民心、立下的战功,已远超自己十余年的积累!眼下她的生死已身系天下,更与自己的命运汲汲相关!
而与此同时,女帝仓促回宫,明白人都清楚:陛下已经不信任自己了!的确,此次监国,她下令反复无常、决策优柔寡断、涯藤代传圣命更是被她哄了出去,任何一条,都令人失望至极。她心里清楚,此次她没有了从前的果敢决断,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自己有了“私心”!
可唯一让她没有想到的是:为什么女帝回得这么急!甚至连涯芷的生死也不足以让她稍作停留!
她猛然想起来一件事!一件足以让她粉身碎骨、百思难赎的事情!
“来人,去找公子回来!”
片刻,安剑藜已经站在了殿中,他看涯蒲的神色异常漠然,全然无往日的殷切温存,竟仿佛已置自己于千里之外!于是,小声问道:“蒲妹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商量?”
涯蒲冷冷道:“藜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安剑藜一听,突然眉头微锁,道:“蒲妹此话何意?你我夫妻多年,我何曾有什么事情隐瞒过你?”
涯蒲听完,叹了一口气,问道:“那陛下在鬼头岭上遇袭,是怎回事?”
安剑藜一怔,断断续续道:“听闻……是鄂狼族的刺客所为……”
涯蒲大呵道:“藜哥!你心里清楚,那两个从北境回来的战士禀报过,他们在出北烟城时,已经遇到了一伙刺客,那伙刺客拿的是和鄂狼族一样的兵器,也就是说,真正鄂狼族的刺客已经被北境军回来传信的队伍阴差阳错地击退了,第二次的人根本就是另外一伙人!”
安剑藜忙道:“又或许是其他什么——”
“安剑藜!”涯蒲怒了:“知道陛下行踪的只有你我和两名将士,那二人当天便被看管,我自然不会说出去,那还能有谁!”
安剑藜顿时不说话了。
涯蒲也发觉自己怒火中烧,言辞极重,可此刻她也乱了方寸,片刻才静下心来,缓缓道:“还有上次,百官在菖蒲宫前逼我出兵,也是你使的计策吧?”
安剑藜看着眼前的涯蒲,仿佛一瞬间已不是他熟悉的那个“蒲妹”,他心中千头万绪,猛然如同一头发了疯的野兽,大步奔到涯蒲的身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臂道:“是!都是我!我就是要让她死!让她们都死!只有她们都死了,你才能坐上女帝的宝座!我们才能一举完成君临天下的宏愿!我不想看到你每日郁郁寡欢,我更不想看着陛下对你冷言冷语的一辈子!”
涯蒲愣住了,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安剑藜生如此大的怒火。
安剑藜也猛然发觉自己的言辞有些过激,慌忙松开了。
涯蒲的心一瞬间仿佛化作死灰,她望着眼前这个男人,无言以对,只能背过身去,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出去吧……”
安剑藜忙喊道:“蒲妹——”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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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女帝回宫,她拖着疲惫未愈的身体,下了一道君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