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
离开小勃律的庹荻一路向北流浪,经过碎叶城时找到了一支回长安的商队。他跟随商队一路向东而行,路径弓月城外的伊丽河的时候,商队糟了匪患,混乱中庹荻逃过一劫。离了商队的庹荻最后在伊宁边上的一个破旧的客栈里面做了杂役。
十月的北庭很美,伊犁河水波粼粼,泛起金色的光芒,这里牛羊遍地,土地肥沃,和允城外截然不同。
暮色苍茫,落日熔金。
庹荻蹲坐在草地上,望着夕阳下披上一层薄薄的金色丝绸的天山。那座高高的雪山的那一面是安西都护府——繁华的龟兹镇。不知道兽族的部队有没有打到哪里去,安西都护府可千万不要沦陷,允城苦守三月就是为了给安西都护府足够的时间整理防线。
安西都护府以南是一片大沙漠,只要守好龟兹镇以及后面的焉耆镇,则关内无碍。若是这两处重兵把守的城池告破,兽族的大军就能长驱直入,一连挺进两千八百多里直扑玉门关。若真如此,安西沦陷,北庭独木难支,陇右道就要脱离大周国土,成为无主之地。
这片硕大的地方,这广袤土地上的人都要沦为兽族的战利品。
不知是否是因为秋天的风,还是碎叶城的雨,总之入秋以来,庹荻就变得伤感。思乡,思国,不思人。他已经没有可以想念的人了。值得他想念的人都留在了允城的废墟下。
天色渐暗,今日无旅人。客栈的老板是个脾气暴躁的人,他喜欢喝酒,没有旅人的时候,他就会独自坐在院外喝酒。老板娘很漂亮,身姿妖娆,丰满迷人,而且人很心善,当时就是老板娘将他留下,给了口饭吃。
客栈名字很土气——福来楼。老板娘说,这是来福了的意思。
客栈门前那块写着“福来楼”三个大字的幌子随风飘动,几里外的路上,有一行人正疲惫的赶着马。
灰布包裹的马车并不大,车辕上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正在挥鞭赶马。马车四周多有刀剑斧钺砍凿的痕迹,看上去仿佛刚从战场上逃出来。
庹荻看见有那辆马车,回头跟楼上正在晾晒衣物的老板娘喊道:“老板娘,有旅客来了,看上去像是关内逃难的人。”
老板娘停下手中需要晾晒的衣物,定睛一看,脸上瞬间露出了花儿。她赶紧一边招呼着后厨偷懒的厨子开火,一边整理自己身上的衣物向楼下赶来,路过院子的时候还不忘骂上两句喝的醉醺醺的老板。
她在关外多年,一双眼睛精得很,那架马车在破旧,她也看出来驾马车的人不是普通人。身材魁梧,锦绣华服,腰佩宝刀,目光如炬,这样的人只是个赶马的车夫,那车上坐着的人身份也就不言而喻。
看着一脸死鱼模样的庹荻,老板娘没好气的呵斥道:“快过来站好准备接客,等会拦下马车,你就上去牵马,将马屁牵到旁边的牛棚里,然后去河边割些新鲜的草好生喂养一顿。明白没?”
庹荻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老板娘见着他木纳的样子,神情微怒。这次她像是真生气了。
在她眼中,庹荻现在的模样像个得了瘟病的病人,毫无精气神,呆愣木纳好似有些天生缺陷。她倒不是歧视有缺陷的人,只是庹荻这样被客人看见,就像有人欠了他钱一样,让人见了心里不舒服。于是她呵斥道:“你给老娘打起精神来,两三个月没有遇上这样的大客户了,要是这单生意没做成,老娘将你泡河里去喂鱼。”
庹荻的父亲大小也算个军官,他也算得上是将门子弟,虽然从小就举家牵到了安西都护府,可生活上依旧是过着被别人伺候的日子,从未伺候过别人,他心中自然是不愿做杂役,奈何人有三急,为了吃喝,无奈之下只能学着做。洗碗抹桌椅,喂牛赶羊大半月,对于这些东西他实在是提不起精神,加上每晚不是思乡就是缅怀,情绪也不高,让他像老板娘那样露出职业假笑属实是难为他了。
老板娘气呼呼地掐了他一爪,见他被掐痛了脸上也依旧还是木纳的神情,懒得再管他。
马车到了店门前。
车辕上驾车的男子扯住缰绳,问道:“店家,可还有房间?”
“有的,有的,客官里面请。”说着老板娘就扭着屁股准备上去牵马。
驾车男子倒是不急,仰头示意老板娘不慌,他接着问道:“店中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逃难关外的人小心些也是在所难免,老板娘停止了准备去牵马的动作,笑盈盈地说道:“都是几个常年走镖的镖人,熟着呢,都是些讲规矩的老人,客官大可放心,我们不是黑店,店里也都是正经人,要是有不讲规矩的人我也不敢留他们过夜不是。”
说完,老板娘挺了挺腰,胸前的凸起更显饱满。双目含春的望着驾车男子。
驾车男子:“可有好食,净水?”
老板娘丝毫不嫌对方啰嗦,耐心地笑着说道:“有,早上刚宰了一头牛,牛骨还在锅里炖着,酱牛肉也有,水是干净的,凉茶也还有许多。我这店虽然小,东西倒是不缺,客观尽管放心便是。店里美酒都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