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事堂内,儿臂粗细的牛油火烛将房间内照得通明。
窗楹、门户上都用毛笔蘸满了金墨,书写上隔绝内外的符咒。
缇骑的百户官带着儿郎们外穿锦袍,内披铠甲,将这间执事堂里里外外围了起来。
苏三公子坐在堂内捧着一盏茶慢悠悠的喝着。
挺好的雨前茶,入口清冽,回味甘香。
“哎呀,我说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这一路可辛苦?”
史赤豹看着苏彻,想着那册子上的内容。
“处理一些私事,提刑的伤势可好些了?”
当初天安县城隍入魔,史赤豹跟缇骑的百户官们多半受伤,当时若非有苏彻坐镇,恐怕还要酿出别的灾祸。
从这一条上讲,苏彻对史赤豹也算是有恩。
史赤豹坐在苏彻旁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不知道苏三公子为何提起这一条,不过他斟酌了一番,还是正色说道。
“理刑回来的时候可曾看见衙门周围的铁骑。”
苏彻放下茶盏看着史赤豹。
“琅琊王氏的私兵。”
“可知道他们为何而来?”
“不知道,不过兵围缇骑衙门,敢担这泼天的干系,一定不是小事。”
缇骑乃是属于内廷的衙门,职责在于搜辑情报、稽查地方、镇压妖魔,琅琊王氏胆敢兵围缇骑衙门,无异于造反。
“的确,依着老弟的意思,咱们如何处理为宜?”
“阴养死士,兵围缇骑,依兄弟的意思”
苏彻说着将手掌横起向下一放。
“武陵郡王反意昭彰,杀。”
好大的杀气。
“唉,使不得,使不得,到底是天潢贵胄,不能妄动啊。”史赤豹笑眯眯地做了个和事老:“不过正好,武陵郡王的长史王鉴在外面等候,说是有事与我们相商,不知道贤弟有没有什么事情交待于我。”
言外之意,有什么我该知道的,你赶紧跟我说。
毕竟要是按照那小册子上的内容,这位苏三公子可以说是最后见到武陵郡王现身的人。
“沧浪水神雪夫人勾结佛门,隐患颇大,关于敕封她的事情,还是要再加考量。”
苏彻似乎一番苦思冥想:“至于别的,也没什么了不得的。”
史赤豹点了点头。
那就是不想说,不想说也好,正好把自己从这场是非里摘了出来。
“真没有别的事了?”
史赤豹笑眯眯地:“自家兄弟,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讲。”
“提刑想要在风波里走一遭?”
苏彻看着史赤豹。
“那我谢谢兄弟。”
史赤豹点了点头冲着外面说了一句:“请王长史进来吧。”
武陵郡王长史王鉴此刻正安然坐在牛车之上,闭目凝神,车厢角落里鎏金走兽香炉内燃着安神的香料。
他面容俊朗,嘴唇略薄,身穿一件墨色大氅,腰间佩玉温黄,雕刻成狻猊之首的形象。
这位琅琊王氏的贵公子如今已经是第七品修行,纵然不算大梁年轻一代中最顶尖的那一拨,也算是修为有成,不可以纨绔视之。
照惯例,琅琊王氏这等顶级门阀的子弟都是从秘书郎等事少人闲品秩高的清流官做起,然而这位王长史却是执意赴任县令,扎扎实实从亲民官一点点干了起来,在建康门阀之中也被视为异类。
然而他却毫不在意,在任上均是亲自处理大小事务,从不假手于人,也正因于此,入得陈郡谢氏法眼,以家中贵女相嫁。
此刻的他端坐在牛车之中,手指在衣袖上写写画画。
翻来覆去,写得是一个“苏”字。
“公子,那些鹰爪孙请您进去。”
一个黑衣甲士站在车厢外面,小声向着里面说到。
“缇骑皆是朝廷勋臣出身,身担重任,不能出言侮辱,你回去自领五十杖。”
黑衣甲士面色微变,好悬没有骂出口。
王鉴缓缓整理一下衣衫,自牛车之上走下。
门口早有百户官等候,他们小心翼翼的将这位琅琊王氏的贵公子引入。
琅琊王氏,乃是当世第一顶尖的世家大族。
即便缇骑直属皇帝内廷,但是流水的皇帝,铁打的门阀,谁又敢得罪这位。
自然是小心地伺候。
王鉴走到门口,抬头望了望上面,忽然停下了脚步。
“史提刑与苏理刑皆在等候,长史请。”
一个百户赶紧迎上。
“为何没有牌匾?”
这百户望望身后的同僚,几人面面相觑。
我们这样的地方,要牌匾作甚?
不过这几位都是乖觉的,谁也没有答话。
“名不正则言不顺。”王鉴摇了摇头:“尔等谨记。”
“长史教训的是。”
那百户赶紧应下。
王鉴这才抬步向内,不过这一路还好,他直到执事堂这位长史都未再发议论。
史赤豹和苏三公子两位则也站在执事堂门口迎接。
倒不是说这位武陵郡王长史品秩多高,还是要多少给琅琊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