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之前还担心真名契约缺乏直接惩戒,威慑不够大,现在看来完全是多虑,吸血鬼本来就依赖高等技艺,名字里带着“依尼翠”的吸血鬼更是未来光明,不,对他们来说应该是未来黑暗。总之,看来真名契约对她的约束已经足够。
“铿”地把剑收入鞘中,他再一次深深地打量了一遍这位杜尔布皇族吸血鬼,她已经拾起了那柄银色的细剑,正用手指拂去剑尖的湿泥,将它收入黑袍之下。
她的来历和目的正如她的外表一样,仿佛从头到脚盖着一片漆黑的影子,除了真名和声音之外,她没有展现出任何更多信息。或许她已经习惯潜伏于阴影之中,连同那柄锋锐的细剑一起,暗暗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他想起那一剑,不由得喉头一紧,不过反正契约已经生效,不管她要做什么都无损于他和安卡拉,那就随她去好了。
……
她收拾好了武器,隔着十步距离和他对视,说道:“后会有期。”
她看着面前这个傻傻的大男孩,他已经侧过身体,又狐疑而警惕地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就这样侧着走入森林,身影消失不见。
他可能自以为把内心掩饰得很好,但实际上一眼就能看穿,至少对她而言如此。她看着这个大男孩拿着剑,一副心里没底还强装自信的样子,看着他发现自己被面具迷惑之后一副见了鬼的样子,真想笑出声来。或许他还要经历很多历练,才能变成史诗里那些不择手段,穷凶极恶的布雷坎骑士。
她又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过身,一瘸一拐地走进木屋,全身湿透了,衣服又冷又黏地贴在身上,左肋下剧痛难忍,那一剑肯定划破了内脏,要不是那个男孩给她施展了治愈祈祷,她也许连一个死灵都无法唤起,更别说逞强地唤起五个死灵来吓唬他。
之前饮下的血酿作用很出色,可惜就算对皇族血裔而言,血疗仍然需要时间。她瘫软地倒在墙边,想揭开衣袍看看伤口,然而湿冷的布料已经粘在伤口上,一碰就疼得让她直抽冷气。
如果是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或者宫中的其他随便什么人,应该不会这么冷吧,她艰难地想到,吸血鬼的体温本来就能快速地变动,以适应环境温度。
不过也不一定,如果是他们的话,大概从一开始就已经……
她只能继续想那个安卡拉公爵家的少爷,说实话,他还是很让人吃惊的,竟然能发现依尼翠之面的存在,甚至还能想到在被支开的时候把她的手绑上,害的她不得不强行在重伤时唤灵。
实在是让人好笑,她的嘴角微微上翘,堂堂“血翼”德拉瓦之子,竟然会谨慎到连稍稍离开时,都要把一个伤到不能动弹的女人的手绑在床柱上。她又有些生气,她本来可以直接撑着下床,去拿箱子里的血酿,被他这么一弄,还得唤起……
她不自觉地想起了那走来的黑袍身影,熟悉的,总是板起来的,无论她怎么逗也不动声色的脸庞,她小时候曾无数次骑在上面的宽阔的肩膀,一切仿佛过去,只是胸前多了一道恐怖的贯穿伤。
她又想到窗外蔚蓝的无边平湖,月下的玫瑰花圃,宁静优雅的、仿佛会一直持续到永远的美丽笑颜。
不要啊,她无声地念道,我不要想这些。
我应该想自己的伤,想想那个愚蠢可笑的男孩,我现在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应该想想之后怎么收拾东西,怎么一个人去那里,还有那么多没做的事情,都应该提前好好想想。我不能再想那些了,不想再想那些了。
我已经……失去太多了……
她无声地仰起脸,透过屋顶的大洞凝望铅灰色的天空,低垂的大雨如注,争先恐后地锤进她的双眼,感觉刺痛而酸涩。
“真好笑,我都快忘了…”
她自嘲地笑笑,
“我年纪也不大啊……”
……
他确定自己已经走到绝对安全的位置,才转过身去,向外狂奔,穿梭于荆棘灌木之中,不一会儿那片无比熟悉的练习场就出现在眼前。
他从未觉得这里如此可爱。简直变的可以忍受了。
他呼哧地喘着粗气,从未有过的轻松感席卷全身,自由的雨滴打落进他眼里,顺着鬓角和脖子淌下,他不禁开怀大笑,然而笑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很傻,于是停了下来。
还是得赶快回去,他不知道自己在树林里过了多久,但其他人肯定会好奇他为什么在雨里呆了这么长时间。
林中的一切都不能说给任何人听,他在心里对自己强调了一遍,然后一面把剑扛在肩上向前走去,一面编排着今天上午的经历。
“喂,你去哪了?!” 正准备从城堡侧门溜进去时,一个声音吓了他一跳。
他飞快地转过身,衣服上的水渍溅起一片。他听到“哎呀”一声,赶快堆起满脸笑容,看向对方。
不用看他也知道,一定是琪莉雅,只有她会不讲礼节地对他叫“喂”、“你”这样的词。不过漂亮的女人在男人面前总是有特权的,更何况漂亮的妙龄少女。
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