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卡伊德发现自己第一次身处如此险境当中,他不是整天涂脂抹粉、沉溺享受的贵族子弟。他也曾孤身在森林中与狼群对峙,也曾亲手斩下死囚的头颅,作为贵族的次子,他无法继承父亲的纹章和封地。想要荣誉和财富,只能寄希望于手中之剑。
然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可怕对手,远非动物和死囚可比。面前的吸血鬼虽然看起来没有掌握多少魔法,但是用剑的本领绝对上乘,而且心狠手辣,冷静狡诈。更别提此时她那边还有几具不知疼痛的尸体可供调遣,一旦打起来,他还得分心注意背后。
他现在还没有受过赐福,没有装备和盔甲,更别说接受模组改造。他能凭借的只有手上这把尚未开锋的双手练习用剑…
他的心脏狂跳,胜利的希望渺茫,肌肉紧绷的感觉逐步蚕食全身,绝望和兴奋随之如潮水般涌来,牙齿打着战,也许是因为激动,也许是因为雨水。他努力清空脑袋,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双手握住剑柄,慢慢地举起。
然而女人的右手一松,那把锋利的细剑在空中优雅地转了半圈,无声地插入泥土,剑柄在她手边悠悠地晃动。然后她把小盾也塞进短袍里,两只手向身侧展开,手中空无一物。
“阁下,这样对我们都没有意义”,她依旧用慢吞吞的语调说着过分繁琐的话,“您觉得呢?”如果不是她的身上沾满泥污,看起来几乎就像个法官。
他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女人也许是忌惮他显贵的身份,也许是摸不清他的状况,色厉内荏。总而言之,她愿意用言语而非刀剑解决问题,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先让那些肮脏的东西滚开”,他冷冷地回答,努力让语气中显出嫌恶,而非恐惧。
“如您所愿”。一共五具尸体,从四面八方现身,一齐走向离他二十米开外的地方,它们的的动作僵硬却快速,一举一动充斥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感。他不知道能够容忍这种东西的种族,会有着什么样的审美和艺术。
等到那些尸体聚集到他视线可及的远处,齐齐坐下,他才稍稍放下手中的剑,说道:“那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被人追杀的小小吸血鬼罢了,阁下”,她轻轻地自嘲道,“如果您愿意放我离开,而且稍稍对今天上午的事情,在言语方面,有所保留……我愿意保证自己对尊贵的您和您英勇的父亲的产业绝无任何损害的意图”。她甚至把双手放在胸口,微微鞠了个躬。
他花了好一会儿才理清这句话的语法关系,暗自在心里骂了一句,一个吸血鬼,怎么说话比那些老古板的学者还繁琐。如今果然是文明辉煌的时代。
但是话说回来,她的提议很吸引人,他只需收起剑走回城堡,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今天上午只是不小心躺在一棵大树下,惬意地睡了几个小时,抛开正在下大雨不谈,应该是个很好的借口。但是就这样答应下来,显然有些露怯,说不定会让她怀疑自己的实力,突然又撕毁协议,杀人灭口……
他看向那张黑色的面具,冷笑道:“我可不敢相信一个不敢露面的人会言而有信。”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剑的握姿,又开始紧张起来。
“非常抱歉,阁下”,她重新开口道,“这张面具是一件强大的造物,它通常可以让我显现出容易混淆的外观,也许只有某些心智有些……特殊地强大的人,比如说您……才能发现这是一张面具。
如果我知道您已经发现这是一张面具,出于对您和您的家族的尊重,我一定早已摘下它了,然而,遗憾的是,它的副作用包括:在使用后的一天内,它是无法被摘下的。”
“哦?那么这张面具的名字叫什么?”他接着问道,有这样强大功能的造物,肯定会有自己的名字,而日后他也可以根据这个造物来弄清面前人的来历。
“依尼翠之面”,她很快地回答道,紧接着说:“我们来立约吧,阁下,用真名”。
他抬了抬眉毛,真名契约。
人皆有唯一的真名,由父母在出生后共同取下,谁都知道真名是灵魂通往宇宙的媒介,任何诅咒和祝福都可以通过真名直接作用于灵魂,因此人人都对自己的真名讳莫如深。
但很少有人知道真名契约,这是一种与神灵无关的中立双方契约,真名契约的特殊之处在于,契约不存在作为监督的第三者,当契约人违约时,不会有神灵、恶魔或第三人实施惩戒,唯一的惩罚是失去“真名的有效性”。众所周知,真名是和血液同等地位的媒介,除了用了和别人签契约之外,还可以用于高等技艺的方方面面。
话说回来,异教徒之间的契约,在没有准备各种材料和仪式的情况下,也只能用这个了。不过这终究是种偏门的契约,光是其存在就给人一种另辟蹊径的感觉。考虑到对面的吸血鬼已经有点急躁,真名契约倒是也可以接受……
“好吧”,他清了清嗓子,开始背诵。
“λ?γω, λ?γομαι, ?χομεν,εχομεθα, λεγεισ, λεγη, εχει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