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接前由,苏斌提着抓好的药包正往家里赶。
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好了没有,不过既然感觉身体不是特别舒服,那还是按着陈叔开的药吃一点吧。
他兴冲冲地进了文北村的境界,跑到家门前时,却发现门口堵满了人。
“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人聚拢在我家门口?”
苏斌心里吃了一惊,随即,他趁着自己人小,穿过人群的缝隙进去时,便看到了父亲一脸铁青的面容。
和苏事成冷峻疏远的面容形成对比的是旁边几个哭丧着脸的中年妇女,她们一边委屈地用手抹去泪,一边用怨恨的眼神望着他说道:
“你这个不识体面的糙汉,俺们寻思你早些年没了婆娘,这才自告奋勇应了镇里的要求,帮你家女儿缠个漂亮小巧足。
不曾想不但没得你半分好言礼遇,还遭你呵斥哄赶。俺们的面子可不是这么好驳的,你既然坏了镇里的习俗,我们就得上报族老会,告你个违风抗俗!”
此时,虽然已经要将近天黑,苏家门口的人却越聚越多。里面以苏事成和缠足扶助妇女小队为中心,外面一层是族老会派来的镇卫护俗队,最外面一层自然就是正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四邻乡亲了。
眼看形势有些焦灼,苏斌便跑到父亲身旁,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苏事成示意止住。
没奈何,苏斌只好往里面跑,一边跑着,他一边感觉有些意外。
他为什么没听说这个风俗呢?首先一个原因是他早早失去了母亲,而且也没有其他的什么成年女性亲戚,没有人来教导以及实行,这也是为什么那些中年大妈会自告奋勇过来的原因。
其次也是由于他和女性交流的经历很少,缠过足的女性和他不在一个年龄段,更何况她们也不会平白无故地把脚现出来;没有缠的又都是一些小女孩。
再者,由于镇里对于这一风俗的高压态势和长久以来形成的默认习惯,也让人们对它失去了敏感性,就像对待空气一样感觉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里屋传来妹妹的抽泣声,苏斌心里一紧,不由得有些难过和愤怒。
他推开房门,见妹妹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她的恐惧意识可想而知。
“小瑜,不要怕,爹爹和哥哥都在,我们不会让她们靠近你的。”
苏瑜见是哥哥进来了,忍不住哭着扑向哥哥道:“哥~~~哥,她~~她们趁爹~~~爹不在,用布使劲捆我的脚,呜呜~~~我好痛,好痛。”
从妹妹的话可以得知,当父亲发现这帮人正在给她缠足时立马将这些人赶了出去,这也就是苏斌回来时看到那种场景的原因。
“他妈的!她们一个个傻了吗!?为什么要这么做!凭什么能这么做!?”
“她~~她们说捆了以后更好看,还给我看她们的脚,我看了说丑,她们还打我,然后又用布缠我的脚。”
苏瑜稍稍平复了一点激动的心情,慢慢止住抽泣,只是眼睛还是红红的,惹人心疼。
他轻轻拿起妹妹的小脚,见上面还有一点可见的勒痕,不由得痛心不已。
随即,他又轻轻放下,说道:“小瑜,你先好好待在房间里休息,哥哥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当苏斌走出来门时,外面的场景更加令他震撼了。
站在门槛上放眼望去,外面是挤得水泄不通,密密麻麻的人群,简直可以说是乌压压一片。
耳朵里传来嘈杂混乱的,各种各样的话语声,有支持镇里的,也有反对的,但大多数人只是看热闹,并不发表旗帜鲜明的意见和看法。
族老会是一个介于官方与民间的中间组织;它既受镇府的管理,也由民众自发组织,它的成员以镇里的一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和地位显赫的乡绅为主。
大多数时候,它只是个协助政策推广和执行的官民结合式的组织;但有些时候,它又得到镇府某种程度的司法让渡和默许,充当一个司法机构。
像苏事成这种公然违抗与抵制镇里的风俗扶助的行为,表面上是不认同这种由来已久的审美观念,实际上挑战了族老会的权威,那帮致力于模糊和扩大族老会权力范围的老家伙一听说了这事,便立马派来了四十名护俗队员。
与邻镇文都镇对于这类传统风俗的强烈维护和顽固意识相比,文鋮镇只能是算得上小巫见大巫。
君不见八年前文都镇因有人反对甚至抗拒缠足,被文都镇镇主下全镇动员令追捕猎杀那位反抗者?够血淋淋了吧。
苏事成的公然抵制同样引起了镇里的不满,但这种不满主要还是偏向于他怎么敢殴打和驱赶镇主府派去的工作人员,而不是他为什么抵制这个风俗。
蔡家家主作为重要成员之一,在接受到审判制裁大会邀请时正忙着谈一笔重要的生意,但他也不愿错过这个机会,于是蔡管家便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无论那一帮子人如何讨论,苏事成只是冷冷地坐在自家门口(苏斌搬来了椅子),随时准备拦住她们再一次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