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不韦皱眉,这三人不拜相邦,他还未开口治罪,反倒这王贲气势汹汹。
“奉王命,请相邦交出统兵虎符。”
王贲一礼拜在吕不韦跟前,伸出双手,是索要东西来的。
“我要见王上。”吕不韦不理王贲,开口冷静的说道。
王贲不急不恼,笔直的站起身,朝着西方一拜说:“临行前王上口谕,‘寡人已行冠礼,将亲理朝政,若是相邦要见寡人,叫他去朝堂相见’。”
吕不韦听完这话,沉默片刻,颓然坐在一旁的坐席之上,他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王上要对他下手了。
他看了一眼徐福,不知想要表达什么。
徐福看着吕不韦瞬间变得暗淡浑浊的眼睛说道:“相邦迟早要还给他这一切,你既有心为他,便不要做出为难于他,有损于他的事。”
吕不韦未曾想到嬴政如此雷厉风行,他没有想过这一刻这么快就到来了,丝毫没有给他准备的时间。
他半生为秦国殚精竭虑,此时便让他交出所有,当真是心疼,当真是不舍。
他反抗也不是本意,如果反抗,他麾下的秦国军队与这三人带来的秦国军队两军必然交锋,损失的都是大秦的力量。
“本相,自然不会做有损王上的事。”
吕不韦沉默了很久,从怀中掏出虎符,递与王贲,王贲恭恭敬敬接过,三人这才向吕不韦齐施大礼。
“末将等谢过相邦,秦国谢过相邦!”
徐福在一旁看着,方才还是春风得意的吕不韦此时犹如行尸走肉,他眼中最后一点光也湮灭了,他眼中什么都没有了,就连徐福的生死,也不在意了。
“如果你没有犹豫,我现在已经死了。”
如此说,不为炫耀,或许对吕不韦而言是一种安慰。
吕不韦不如嬴政果断,所以吕不韦杀不了他,而嬴政能来救他,吕不韦不如嬴政,吕不韦应当放心去了。
“先生命不该绝。”吕不韦平静的回了一句。
“我不信命,我劝相邦也不要信,你已经做完了为王上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准备好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了吗?”
吕不韦抬头看了看,也不知在看什么,嘴角露出一丝微笑说道:“我准备好了。”
徐福问:“如果他没有善待你,你会怪他吗?”
“我不会怪他,因为我跟他是一样的人。”
“相邦大人,我们后会有期。”
徐福说完这句话,抬脚迈出营帐,王贲三人紧随其后。
“后会有期。”
吕不韦最后说了一句,但是徐福已经听不到了。
此时他双手无力下垂,似乎从这一刻起,他已经不再是不可一世、手握权柄的大秦相邦,他只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干瘦老人。
幽若也被人从营帐中放出,见徐福安然无恙,欣喜万分。
此前她与徐福被人强行分开,已然抱了必死之心,在徐福进入吕不韦营帐后,便与人发生械斗,此时身上有血渍,脸上有灰土,看起来有些滑稽。
徐福见她行动无碍,也安心下来。
他绕过幽若,来到芷兰跟前,芷兰此时的状态与幽若相比,也好不到哪里,想来方才她们二人定然是打的难舍难分。
芷兰也很平静,只是所有的欢喜都留在心里。
徐福能安然无恙走出相邦大人的营帐,想来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再次看到徐福,她很欣慰,因为她截住徐福的车马的时候她很难过,她以为那是他们二人最后一次见面了。
徐福平静对她说:“芷兰姑娘,我们后会有期,我还欠你一条命,有机会我会还给你。”
芷兰沉默看着徐福面色沉重,想要对徐福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无言离开了。
嬴政已经乘快马从雍城赶来,郊外了无人烟,只有几顶仓促立起的行军营帐,从吕不韦的营帐再到嬴政的营帐,距离不长。
嬴政未着礼服,而是同王贲三人一样一身戎装,他做了最坏的打算,如若吕不韦不肯交出虎符,不肯放了徐福,他便预备着在此大战一场。
见三人带着徐福安全归来,他远远的便迎了上去,邀功一般说道:“先生,寡人没有来迟吧。”
嬴政扶携着徐福,二人一如寻常好友一般并肩而行,一个君王,一个平民,但在这一刻,不分君民,他们彼此心中似乎也从未这样分过。
徐福笑着说:“我以为你不会来,如果你没来,现在就见不到我了。”
嬴政尴尬笑道:“寡人若是想不到,枉费先生教导了。”
二人说着话便到了营帐,相对而坐,美酒美食尽皆上来,屏退众人,只有他们两个人。
嬴政在徐福面前更像是一个顽皮的少年一样,再也没有了在外人眼里的威严。
“先生为何不告而别?”嬴政言语似是责怪,其实是关心,他也想问明原因。
徐福说道:“不告而别是不想受到约束,你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