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响马,腰上不别着枪,就够不上那个“响”字,胯下没骑着马,自然也照不上这个“马”字。
绺子里头为了解救梁布泉他们几个人,也算是下了血本,几乎只在绺子里头留下了几个有生力量看家。剩下的人,全都是挎枪骑马地奔了狼口岗子。饶是这群恶狼再怎么不怕死,遇着了这么一大批有马有枪的人类,也顷刻间被打得溃不成军,更何况,那杜老四的手里面,还攥着几个杀伤力强大的炸药。
铅红色的天上,飘着密密匝匝的鹅毛大雪,火光冲天的狼口岗子上,流着没过马蹄的尸山血海。上百只恶狼,不是被四面八方袭来的子弹给贯穿了脑子,就是杜老四扔出来的炸药给轰成了碎渣,战局顷刻之间就发生了逆转。
群狼大败,少数几只野狼自此在也顾不上找梁布泉他们寻仇,一窝蜂似的四散奔逃,只有那大牙子上的狼军师仍像是尊石头一样,一动不动地杵在山尖上头死死地盯着这群人,两颗眼珠子,就好像是荒坟里的鬼火。
张老五赶来的匆忙,没办法在多准备几匹好马给梁布泉他们几个骑乘,这时候杜老四就坐在张老五的后面,看着四散奔逃的野狼的背影,扯着脖子大喊:“赶紧追,别让它们跑咯!你们是不知道,这帮狼崽子可贼着呢,先前那老狼就来找过一次麻烦,竟然还会使个以退为进,两面包夹的计谋,娘了个炮仗的……把逃跑的那几个全都给老子崩咯,省得它们再……”
“不用追了!”
赵友忠轻咳了一声,定定地看着大牙子上的那只狼军师,“那帮狼崽子不能回来了,给它们留个种……做人留一线,别真给这帮狼崽子赶尽杀绝咯!”
“你咋知道它们不能回来了?”
杜老四把眼珠子一瞪,“娘个炮仗的,它们咬死了咱么多少崽子,这个仇……”
“老子说它们不能回来,它们就不能回来了,更何况咱们也弄死了它们不少的崽子。这个仇怨,打今天晚上起,咱们就翻篇了,成不?”
赵友忠仍旧是没看杜老四一眼,和那狼军师对视的眼神里,充斥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警惕感。就好像他们几个击溃了百十只野狼的这件事,到此还没算终结,“狼王跟军师可在那山头上看着呢,你以为单凭咱们手里的响子,就真能震得住上头的那两个玩意?狼崽子尚且知道拖着肠子跟你们拼命,那狼王身上的皮毛有多厚,一口咬下来有多少斤,你算得准吗?”
老瞎子的几句话,也着实是把杜老四给虎得够呛。想起他们几十个人挎枪骑马,手里头还捏着炸药,那帮疯狼却依旧能够在回合之间咬死他们十几个兄弟,如果这时候在有头狼出手,结果又会是啥样的?
那个懂得呼风唤雨的狼军师要是也加入到战局里头呢?
然而豪言壮志都说出去了,现在狼王就在眼前,就这么把它给放了,杜老四这面子上也说不过去,吭哧瘪肚地还想在争辩两句:“大不了,大不了我……”
“带酒了吗?”
老瞎子也没理他的茬,翻身下了马对着几个胡子就讨上了酒,“我要两壶,啥酒都行,天冷了,暖暖身子。”
这帮胡子还以为,这老瞎子是在给自己讨酒喝,有个崽子从腰上解下了酒囊,撒手扔给了赵友忠,期间还不忘揶揄两句:“咱绺子里自酿的可是高度酒,你这老胳膊老腿的,这半囊酒都喝不利索,还要两壶?”
谁料赵友忠拔开了酒塞,不由分说朝着雪地里就扬了大半囊子的酒,还不等几个崽子心疼呢,只见他对着大牙子上头的两匹野狼抱了抱拳,俯下身子就磕了个响头:“天冷了,下来暖暖身子!都是为了活着,咱两边都死了不少弟兄,喝了这壶酒,有怪莫怪!”
北风又是一阵呼啸,卷着鹅毛大小的白毛雪,直砸得众人脸皮子生疼。胡子们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赵友忠在那发疯,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评论这事。
说回到山尖上的狼呢?
只见那狼军师依旧端端正正地骑在狼王的背上,不动弹,也不吭声,还是直勾勾地盯着山下的一众胡子。
雪下得更大了。
“不是……大先生,你给个狼崽子磕啥头啊,那他娘的就是只畜……”
杜老四的话没说完,就让梁布泉一眼给瞪了回去。
万物有灵,这狼军师既然知道能趁着大雪过来找绺子报仇,想必也是个明白人情世故的老家伙。
由几百匹野狼组成的大部落,每天光是伙食问题就足够让狼王和军师挠头的了,如今这一场恶战,虽说给狼群打了个四散奔逃,但只要狼王不死,它们早早晚晚也会重新汇聚到一起。
再加上这场人狼大战打得凄惨,活下来的人也好,狼也罢,必定会在心里边加深对彼此的忠诚和感激。借着人类的手,来抹除一些身体病弱的野狼,非但不会因此伤害到同族之间的感情,甚至还能顺势从根本上解决掉狼群里头吃不饱饭的问题。
想必这场恶战,狼军师从始至终的目的都不是为了找人类寻仇。
它只是为了借由人类之手,为狼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