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没错。
大明会亡,这是迟早的事情,只是自己贵为君王,长居深宫,看不到天下民生,更不知道现今大明朝廷的基层官员有多么的腐败糜烂。
若非自己前世今生已是经历过了一次生死之难,否则,时至如今,自己也不会将这些流寇贼患放在眼里。
朱由检现在一心想要救国,但他知道,自己志高才疏,就算重新有机会再来一次,恐怕除了多折腾几番以外,也改变不了即将发生的事情。
眼前的这个老道士虽然说了忤逆的话语,可若想为大明续国运,自己只能听他怎么说才是上策。
于是他强忍心头的不适,开口以谦逊的态度问说道:“那老先生觉得,当今的崇祯皇上,只是聚集一批武将,几十万大军,可否救国?”
“你这年轻后生,眼光倒也独特。”
老道听闻此番言语,倒也来了兴趣,但对于这个问题,也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摇头道:“不能。”
“武将兵马,虽能解燃眉之急,可是,若不能及时的支付粮饷,只怕随时会产生兵马叛乱。”
“再说,几十万的大军,粮草供应是个大问题,而且还不能保证将领的忠心,以及大军的战斗力,这些复杂的原因,都会影响到国家的走势。”
“如若可以得到解决,那么势必殃及百姓,令天下民田皆占为军屯,以滋养几十万军队,各地天灾已成定局,再夺了人家的田地,那么天下百姓必然揭竿而起,届时义军遍地,狼烟四起。”
“天下,亦将再无一处安身之地。”
“治标不治本的方法,贫道听了也只觉得荒唐,不过倒也正常,现在像你一样的年轻后生,已经是相当少见了。”
“唉?”
席守明那双昏浊的双眼忽然一转,“我听魏老头说过,他在你家当管家,这平日送来的吃食,在这乱世也不便宜,想必是一大户人家。”
“你作为这人家的公子,有这么厚的家底,眼光又这么好。”
“若非是贫道撑死也难活过三个月了,真想,收你为徒弟,将贫道这一身的本事都传给你。”
“到你成就一番事业那时,贫道就是死,也断不怕没了香火,倒也安生。”
朱由检心里头有点暗暗的惊喜,可一想到,人家参透了一辈子的本事,怎可能让自己这年轻后生简简单单就能学会呢?
再说,通常这种阴阳术法高深莫测,晦涩难懂,学起来摸不着天也够不着地,没天赋的人根本无法速成。
“先生真是高看后辈了。”
“后生没这天赋,读书识字在府上也是垫底儿的差生,只怕是,又要辜负了先生的期望。”
“况且,你我相识不过一天,怎可轻易认师呢?”
“再说,家父未必同意,若是知道了,只怕会给先生带来一些没必要的麻烦。”
闻言至此,那席守明又是一声叹息声传来,“罢了,贫道闲来无事,跟你这后辈聊上一聊,姑且就算是打发打发这后半生的时间吧。”
朱由检点了点头,迫不及待又问说道:“先生刚才说了光靠武将和几十万大军尚且难以挽回大明之危局。”
“那后生想,如果靠文臣呢?”
“更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文人的风骨已经没了,当初于谦被杀,大臣们再也不会舍身处境的去力挽狂澜,敢为天下先,更懂得如何保全自己,推卸责任。”
“再后来海瑞被杀,再也没人以高道德标准来约束他们,以至于满朝臣工私生活都糜烂不堪,再无士林风骨出现。”
“非但如此,你再看现如今朝堂之上位高权重的大臣们,哪一个身后和那些乡绅没有联系?甚至就连皇帝他们都不放在眼里。”
“要我看哪,这崇祯皇帝一上位便励精图治,留了阉党一命,倒也并非不是件好事。”
“只是哪,这一招缺德,自己虽说是痛快了,可却把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都忘干净了。”
“日后阉党做大,必成祸患。”
朱由检点头答应道:“这一点先生说的倒是。”
“那这大明朝,难道真就没救了吗?”
“迟早得亡。”
朱由检又问说:“依先生看,大明最后,会亡于谁之手,江山又会被谁夺去呢?”
这席守明沉默了好一会儿没说话。
静静思索片刻。
“亡于流寇义军。”
“最终江山被后金满人八旗所得。”
咔嚓!
桌上茶杯,被朱由检紧握着的拳头捏碎,滔天怒意,已无法遏制。
“先生,何出此言?”
“后生,想一探究竟,问个明白。”
忍着一肚火气说出这番话来,朱由检的底线已经被触动了。
这席守明直击要害,一掌拍在了自己的痛处。
难道要让悲剧重演?
双眼浑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