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它各方各面的小事,如统计人口、划分田亩、修补城池、治理洪水等等……
大军已然北上却还费工夫做这些,有一个前提是,得先确保宋军不会趁虚而入,否则是十分危险的事。
虽说李瑕比较有把握,但干系太大,难免有些不安。
这日到了夜里,张文静便问道:“陛下有心事吗?”
“看出来了?”李瑕微微苦笑,道:“看来是被贾似道吓到了。”
“怎么会?即使贾似道真想出兵,宋廷岂能再支持他钱粮?”
“若是小股兵马又如何?”李瑕揉着额头,道:“吕文德便做过这样的事,以三千人偷袭开封,打得蒙军措手不及。若换作我是贾似道,也会这么做,挑选精锐,以小赌大,直捣三京。”
张文静搂着李瑕想了想,道:“那要宋军中能再出一个李瑕才行呢。但我看,宋军中连吕文德也再难有了。这可不是一人有胆气就足够的,要三千人皆有胆气。”
“宋军中岂无英雄?”
“那也要看对谁。端平年间宋军抗蒙自是热血激昂。如今却有哪个将领敢说能让麾下士卒出生入死地来攻唐军?依我看,这仗宋廷便是再想打,它也打不起来。”
李瑕笑了笑,道:“那便借你吉言了。”
“陛下分明也是这般想的,这才早早便命大军北上。为何又生担忧?”
“胆子变小了。”李瑕转过身,与张文静面对面躺着,问道:“记得当年在鹿邑吗?”
“臣妾怎么可能忘呢?”
“那些年,每个困难全都是拿命去赌,后来又拿许多人的命去赌,常常只是押一个渺茫的希望。到了现在,反而连十拿九稳的事都感到怕了,胆子变小了啊。”
“那是陛下身上的担子重了。”
“不想了。怕的越多,越优柔寡断,早晚要变得像宋廷一样束手束脚。”
……
贾似道的恫吓对于李瑕而言,也就是这样而已了。
发了些感慨,李瑕并未改变任何战略布置。
而在五天之后,王荛的信使便到了。
“陈宜中已杀了韩震。”
听到这句话,李瑕整颗心就定了下来。
韩震一死,便代表着贾似道对临安朝廷彻底失去了控制,那便只能回师。
可以说,南面的局势基本已经稳当了。
“仔细说说。”
“陈宜中本想先请赵禥下旨,再以叛逆为由诛杀韩震,但宋廷拖泥带水。王相公担心拖得久了他们反应过来,会暂缓和谈之事,干脆先下手为强。韩震死后,其部下李大明便指陈宜中谋反,想要领禁军控制宫城,陈宜中则有枢密院与赵禥的命令调动兵马,双方在临安城中乱战。李大明败了,率了数百人与家卷逃到了建康府,该是在等贾似道回师……”
听了这消息,连李瑕都愣了一下。
这进展,竟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
要取渔翁之利,当然不能让陈宜中顺顺利利罢免了贾似道。被王荛一逼,宋廷这场内斗已不是短时间内能解决的了。
李大明既然将消息递给了贾似道,陈宜中便是想压都压不住。
那么,赵禥的旨意还能召得回贾似道吗?
李瑕想像不到,他甚至不知贾似道收到消息时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
他于是将贾似道送来的地图丢到一口箱子里,落在其它要丢弃的文书之中。
接下来,他要与重臣们商议须向宋廷讨多少赔偿了。
而在这之前,李瑕则是召见了姜饭一趟。
等姜饭离开行宫,立即便派出了脚程最快的信使。
“以最快的速度送到重庆府,务必交到主帅姜才手里。”
~~
其后几日,还有更多的信马奔向中原各处,传递的都是相似的命令。
其后,越来越多的军营里响起了集齐的号角。
“传令下去!即刻北上!”
“……”
越来越多整齐的脚步声在中原大地上响起。
而从郑州出发的一批刚刚养好伤的队伍,则依旧是沿太行山东麓行军。
“快,今夜之前必须赶到卫州!”
奔跑中的范学义一边喝令着,一边回过头,却见郝狗儿脚步缓了下来。
“郝兴邦,跟上!”
“统领,快看!”
范学义向郝狗儿所指的方向看去,却是在远处的山脚下,望到了一片片金黄色的田野。
那是麦田。
风吹过,隐隐能看到麦浪在翻涌,吹来一阵麦香。
原来不知不觉之中又已经到了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