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湖是由黄河古道洼地经过山洪、地下水、雨水的补给而成,因湖周围多是沙地而得名。
但大湖西北方向还是有许多湿地,芦苇茂盛,飞鸟与鱼类丰富,被圈进元军营地,成为塔察儿大营的一部分。
塔察儿的大帐还是设在后面更高处的石嘴山上,只是山上不好放牧、养马、挑水、打猎,因此宿地在高处,辎重在水边。
而大堤则筑在整个营地的南面,拱卫着大营的同时,也像水桶一样把黄河水拦在兴庆府周围。
因为有成吉思汗的前车之鉴,塔察儿对这段河堤十分重视,要求撒吉思亲自督建,保证不会再被河水冲溃。
而在这一日,他对战果十分满意。
李瑕的突围没有成功,被重新困进兴庆府。虽说掘河的时间提前了,但反正是把兴庆府城泡在了黄河水里,早晚有泡塌的一天。
接下来便是等了,同时还等那支躲在贺兰山上的唐军冒头,将其一举击溃,不再给唐军营救李瑕的机会。
次日,天光大亮,站在石嘴山上望去,只见一道大堤将天地分为了两个颜色,一边是黄洪如汪洋,一边是青色的草地,让人心旷神怡。
也许真是长生天庇保,塔察儿已感受到胜利正在渐渐靠近他。
之前接连死了几个宗王都没能击败的李瑕,也许就会死在他手里。
远处有信马归来,见了撒吉思。
不一会儿,撒吉思揣着信,登上望塔,道:“大王,畏兀儿来信了。忙剌哥大王与脱忽大王攻下了高昌城,正在准备远征兀鲁忽乃。”
“终于攻下了高昌。”塔察儿道:“他们应该快一点,李瑕用一年抢走西域,他们再花上一年抢回,这里就要耗费两三年。”
“但还有一个坏消息。”
畏兀儿人出身的撒吉思显得十分悲伤。
塔察儿留意到了自己的王相情绪不对,皱眉问道:“什么坏消息?”
“廉希宪在大军出征之后,偷袭高昌城,烧毁了整个高昌城。”
塔察儿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撒吉思愈发悲伤,道:“也许廉希宪早有预谋,他兵力太少,不足以抵抗大军。于是提前迁走了高昌的人口进玉门关。脱忽大王以为廉希宪只打算要那些人口,便将辎重留在高昌城,继续西进……”
“等等,你说什么?辎重?”
“牛羊、帐篷、草料、战利品……脱忽认为这一战之后,他该得到高昌作为封地,因此把辎重都留下了。”
“兵马呢?”
“兵马没什么损失,廉希宪一把火烧了高昌城就撤走了。”
“廉希宪,他不是高昌人吗?不是一直说‘仁义’吗?怎么跟随了一个汉人就可以烧掉自己的家乡了?!”
撒吉思闭上了眼。
作为同乡,他对此事感到无比的心疼,也十分不耻于廉希宪。
“大王,他们写信过来,是想要……”
“要辎重了?”
“大王,马上就要到冬天了。西边八月就开始下雪,马匹怕是找不到草料……”
元军不像汉人军队讲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们可以脱离这些辎重自持作战很长时间,对后勤依赖不强。但并不是完全不带辎重,作战的时间一长,必要的草料、帐篷、装备补给还是需要的。
显然,忙剌哥与脱忽不认为能够在短时间内消灭兀鲁忽乃。
塔察儿坐镇河套,份内之事就是这些,推拒不了。
到最后,他只是对此评价了一句。
“怪不得这些无能的宗王总是败给李瑕。”
撒吉思道:“诸王之中,大王可以说是最贤明的了。”
塔察儿笑了。
也许是在为自己骄傲。
不远处,萨满们还在作法,他们穿着神衣神帽,鼓声冬冬,腰铃铿锵,手舞足蹈,嘴里念念有词。
“啊咳扎咳,霍芬腾格里,啊咳朱嘿,尹讷昆腾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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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当骚,真当骚,姐儿心痒捉郎瞟。我郎君一到弗相饶。船头上火着直烧到船舱里。亏子我郎君搭救子我个艄……”
又过了一日,入了夜之后,王满仓撑着自己的羊皮筏子,低声哼着自己的粗俗山歌,缓缓漂向沙湖大堤。
他只是个小人物,也许有过很多能成为大人物的机会,全都被他糟蹋了。但他不在乎,活在这乱世,他一辈子只求快活。
他就不觉得自己是个粗俗到招人嫌的小人物,毫无自知地认为自己就该改变这场大战的局势。
就是这么了得。
“你他娘别唱了,万一惊动了元军。”
“刘麻子,你说,大帅怎不把小党项也还给我?不都是我的旧部。”
“你还有脸,小党项官比你高多了。”
“嘿,老子攻破兴庆府城的时候,你们还蹲在老子脚底下哭。”王满仓又叼了根稻草在嘴里,得意洋洋。